“呃——”安阳涪顼又一次追了上去,“姑娘,可以请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没必要。”关青雪扔下三个字,仍然往前走。
伫在原地,安阳涪顼沉思片刻,再次跟上前去——因为他实在不认识路,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大队伍中去,还有一点原因,他实在说不出口——就是喜欢跟着她。
可是这一次,关青雪再没有给他机会,身影一闪,已然消失在浓密的树荫里。
“姑——”安阳涪顼的呼喊停留在唇边,被薄碎的风淡淡吹开去。
怅然、落寞、受伤,从他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低头看了眼空空的手掌,他无声叹口气,茫然抬头四顾,但见三条小径延展向三个不同的方向,而他,该往哪里去呢?
他可不是夜璃歌,也不是傅沧泓,他是个养在深宫中的豪门贵公子,对于世间的险恶,对于独立求存,是没什么能耐、技巧的,倘若此时一伙强匪杀出来,绝对能置他于死地。
发了良久的呆,安阳涪顼方才胡乱地选了条路,慢慢朝前走去。
“咕咕——”行不多远,腹中忽然鸣声大作。
饿。
这大概是他人生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作,饿。
饿了,就要吃东西,可是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能够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么?
在一棵野枣树下,安阳涪顼停了下来,仰头看着上方青色的果子,口中不停地吞咽唾沫。
俯身拾起块石头,往上一扔,但听得“唰啦啦”一阵响,落下无数半生不熟的枣子来,安阳涪顼抛了石块,弯腰拾起一枚,朝口里塞去,刚嚼了两下,便“呸呸”全吐了出来——苦的,真苦!
擦去唇边青色的汁渍,安阳涪顼愁肠百结,只觉肚子更饿了。
不得已,他只能托着又饿又累又疲惫的身子,继续往前走,只希望能在这茫茫荒山之中,寻到一户人家,讨得一碗饭吃。
讨得一碗饭吃——此时此刻,这个最朴素的愿望,竟成了这位尊贵太子爷,最真实的向往。
可是上天有时候也是残酷的,从大早上到傍晚,他奔走一日,却一无所获。
抬头无力地看了眼天边那轮淡红的夕阳,安阳涪顼只觉得阵阵发晕,恰在这时,一阵微醺的肉香,忽然从前方的山洞里传来,安阳涪顼顿时精神大振,几乎是连滚带爬一般,朝前方扑去。
“来,喝!”
“这豹子肉真他妈不错!”
“等吃饱了,今晚再摸到村里去,弄两个娘们儿来,乐他一乐!”
安阳涪顼收住了脚步——他虽然不经世事,却也能从这些粗犷的言语中判断出,这帮人绝非好货色!
怎么办?
侧身隐在野草丛中,他一手摁住肚子,一手撑着石壁,浑身的神经再次绷紧——理智告诉他,要离开,要赶紧离开,可是,那洞中不断传出的肉香,却像一根魔绳,牢牢地将他绑住——他饿,他真的是很饿啊!
饥饿的感觉在这一刻,暂时性压倒了所有的一切,甚至让他忽视了危险的存在。
吃到鲜美的食物,让自己活下去,是他现在满脑子想的事。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
天边残光尽收,整个大地沉入一团漆黑。
打着饱嗝,大汉们腆着肚子剔着牙,从山洞里走出来,一边说着荤话,一边往山外而去。
待他们彻底走远,安阳涪顼方像兔子一般跳起来,冲进山洞,抓起一条尚有余肉的豹子腿,塞进口中,全无形象地大吃大嚼起来,将平素的风度悉数丢到脑后。
兴许是他的全副精神都放在了食物上,固而没有觉察到,有两个山匪去而复返。
等他看清两道黑影立在自己面前时,整个人蓦地一呆,然后抛下豹子腿,忙忙地朝角落里缩去:“你,你们——”
山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眼里跳蹿着兴奋的光,像是发现什么绝世稀珍似的,唇边浮起淫-纵而贪馋的笑。
“疤三,”其中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山匪道,“你看这小子细皮嫩肉的,卖到红香馆去,能值多少两银子?”
疤三咂咂唇,露出两颗黄板牙:“小模样不错,怎么着,也值五十两银子吧。”
“看来咱哥们儿,是注定要发笔小财了。”山匪说着,绕过火堆,伸手来抓安阳涪顼。
未料安阳涪顼伸腿一个横扫,将山匪撂倒于地,摔了个嘴啃泥,自己一咕噜爬起来,飞速朝洞外奔去。
“他格姥姥的!”山匪恼怒异常,双臂撑地,猛地跃起,像箭一般追出来。
安阳涪顼撒开双腿,只管往山林浓密-处钻去,借着树丛,躲避着后面那两个凶狠男人的追击,华丽的锦袍被丛丛荆棘划得破破烂烂,可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山匪唧哩咕噜不住咒骂,始终紧追不放,直将安阳涪顼逼至一堵高高的山崖下。
前方,已无去路,后方,是不断逼近的山匪,安阳涪顼眼中无声闪过丝绝望,再次拔出匕首,强忍住浑身战栗,转过身来,面对寸寸逼近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