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歌!”夜璃歌的话尚未说完,安阳涪顼便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双眸定定地看着她。
“什么?”
“……我不想去。”
“什么?”
“我不想去什么太岳山。”安阳涪顼壮着胆子道。
夜璃歌的脸沉了下来:“不都已经说好了吗?”
“那只是你的意思!”安阳涪顼嗓音微微拔高,“你根本没有问我!”
“涪顼!”夜璃歌加重了语气。
“总之,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坐在这里,哪儿都不去!”安阳涪顼说着,真的耍起太子脾气来。
“你——”夜璃歌火大,一拂衣袖,“随你!”
扔下两个字,她真的掉头便走。
后方,安阳涪顼垂下头,把面颊深深埋入阴影之中。
夜璃歌走了。
四个男人也跟着走了,留下夜方和安阳涪顼,依然坐在山谷之中。
“原来——”安阳涪顼抬头,看向湛蓝天空,眸中掠过丝绝望,“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我……”
“太子。”夜方手足无措。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自己的未婚妻都留不住?像我这样的男人,怎么还配做一国太子?原来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这样痛苦……”
夜方彻底傻眼。
“瞧我,”安阳涪顼自嘲地一笑,“怎么没头没脑地跟你说起这些来,夜统领,你……你离开一会儿吧,让我静一静……我想,一个人呆着……”
夜方默默地走开了,也许这样,是最好的。
待他走远,安阳涪顼右手探进左袖中,握住匕首冰凉的刀柄——那本是夜方给他备下,让他用来防身的。
可是现在,或许用它来做点别的什么,会更好。
从小到大,他实在没有尝过什么痛苦,也不晓得痛苦的滋味原来如此难受……如烈火熬煎生不如死。
他的确不是个坚强的男人,稍遇挫折,想到的不是怎样有效地去解决,而是向往着……解脱。
彻底的解脱。
有那么一瞬间,他幻想过死的感受……听宫里的老人说,一个人,只要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不会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他死了,爱会飞灰烟灭,而恨,也湮消云散。
安阳涪顼拔出了匕首,雪亮的利刃折射出太阳的光芒,当刺破衣衫的刹那,一道人影倏然而至,陡地握紧他的手腕:“安阳涪顼!”
他抬头,定定地看着她,目光那样安静,仿佛一丝杂质不染的秋日湖面。
夜璃歌扬起的手掌滞在半空。
她想一个耳光掴醒他,却到底没能打下去。
此刻的安阳涪顼,浑身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这是她所熟悉的,死亡的力量。
当一个人连死且不惧,那么,这个世界上,便没有什么,再能令他(她)害怕。
她以为他是在儿戏,以为他是在要挟她,可是,当她读懂他的心意时,便已然明白,不是。
那是一种认真。
达至绝望境界的认真。
那样的认真,让她的心不由一阵颤悸。
“……本宫知道,你能成就顼儿,更能毁了顼儿——倘若将来,顼儿因你受到半点伤害,本宫,本宫——”
董皇后的话,突兀在耳边响起。
刹那间,夜璃歌脑海里不由闪过一个念头——安阳涪顼,安阳涪顼,为什么上天会安排我遇上你,你遇上我?
是啊,为什么?也许连上天,都无法给出鲜明的答案。
很多事,遇上了便是注定。
傅沧泓远远地看着。
他想插手,却最终选择旁观。
在任何一场感情的角逐中,总会有很多看似微妙,却能决定结局的细节。
就比如此刻。
他知道,夜璃歌的心中一定在进行着艰难的抉择,无关乎感情,却有关乎道义。
但女人到底不同于男人,男人会把感情与其他分得很清,而女人不是,这份道义会不会发生质变,即使是他,也不能肯定。
他唯一能肯定的是,只要有夜璃歌在,他便永远不可能按着自己的本性,干脆利落地解决安阳涪顼,如果他真这么做了,反倒成就了安阳涪顼——那个看似软弱的男人眼中的狡黠,他不是没有看见。
恐怕自己,还真的低估了这个纨绔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