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答应,再不提惺子出生时天上惊雷的事,按理说已经入冬,极少有惊雷闪电,兴许这孩子是有些来头,可也非从来没有过初冬响雷的事,巧合也是有的,凡事低调一些才能长久。
但宫里其他各处,那一晚也听到惊雷,惦记得宠的德贵人分娩生男生女是否平安,许多人都没睡,哪怕是睡了的也被惊雷炸醒。再者小阿哥才出生,太子就出痘疹,少不得暗下传言,说太子虽然接连克死了生母养母,这一回竟被才出生的弟弟克制住,若是所谓一物降一物,太子的尊贵该怎么算?
好在因各宫避痘,宫里少有人走动,这些话没能成风传开,等日子一天天过去,太子身体渐好,也就淡了。
十二天不长不短,对照顾太子不能见岚琪和新生儿的皇帝来说漫长难熬,但对于可以跟儿子日夜在一起的德贵人而言,实在太过短暂。
封宫结束的这天,苏麻喇嬷嬷亲自来接小阿哥,岚琪虽然舍不得,可想再过十几天出了月子就能天天见,而且是太皇太后养着,她心里踏实。嬷嬷也说太皇太后后天天念叨见小孙孙,才一刻不等地让自己来抱走,更安抚岚琪不要胡思乱想,往后出了月子总还能相见。
孩子一走,寝殿顿时清净,摇篮还在,被褥襁褓也还在,钟粹宫里的东西几乎没带走,只有那只布老虎跟着一起去了,岚琪坐在空落落的屋子里发呆,环春几人也不敢来说什么,好半天后布贵人来看她,提起这些事,布贵人让岚琪看看自己这一年一年如何走来的,才哄得她好受一些。
至于玄烨这边,太子虽过了最危险的时刻,但身子羸弱还在静养,玄烨怕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依旧不往后宫来,也不去两宫请安,预备再避上十来天方好。
可不能见岚琪也不能见孩子,从前两人不得不被迫分离,岚琪被打得重伤时他都没觉得日子这样煎熬,而今好端端的不能相见,才日日磨得玄烨心痒,不过是听李公公偶尔传些话来,知道母子都平安健康,才宽解几分安慰。
只是惺子才出生,太子就出痘遇险,宫里人传闲话,朝廷上也有不好听的,玄烨知道是有人喜欢兴风作浪,只管冷着不理会。且南方捷报频传,就在小阿哥出生那天还赢了一场大胜仗,而今吴世璠节节败退,大将军察尼取岳州,克辰龙关,安亲王岳乐攻长沙,喇布复衡州,傅宏烈等部收复桂林,甘陕清军克复汉中、重庆等地,清军横扫叛军,势如破竹。
这日裕亲王进宫议事,说起南边大捷,兄弟俩高兴起来,玄烨就预备于正月午门宣捷,让天下老百姓都知道,爱新觉罗稳稳坐着这瑰丽江山,必然千秋万代。
喜事传入后宫,众人皆为皇帝高兴,只有一件事,眼看着德贵人出了月子,又平安生了皇子,本盼着在她有孕时能在皇帝面前分得一杯羹的妃嫔们,似乎又要落空了博宠的念头,当日莺莺燕燕闹出不少笑话,如今正主儿可要重新回到皇帝身旁,眼瞧着德贵人一天天养好,乾清宫的龙榻,又该没有旁人的位子。
十一月下旬,宫里门禁渐松,即将入腊月,各宫各院娘家开始往宫里送东西,女眷往来频繁,这一日阿灵阿也请旨往咸福宫来,不巧半道上遇见承乾宫袤妃。
两家本来就势同水火,阿灵阿守礼,侍立在宫道旁,袤妃却非停下暖轿掀起帘子跟他说几句话,仿佛故意让他站在路边积雪里,直等瞧着脸都冻惨白了才离开,等阿灵阿再走回路中间,褂子下摆和裤袜都湿透了。
“看你能嚣张多时。”阿灵阿心下咒骂,匆匆往咸福宫来,彼时温妃正在暖炕上歪着发呆,听说兄长来了,并不想见,冬云劝说已经推了好几回,这样下去也不好,总不能自此再不见娘家的人,温妃这才穿戴了出来,听说哥哥的鞋袜都湿透了,让冬云搬来炭炉给他烘烤。
殿内无外人,冬云是可靠的,阿灵阿便直说:“娘娘为何这么久都不让臣和家里人来请安?那一次的事臣至今想不明白,您为何不与臣商议?”
温妃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看着兄长裤袜全湿的狼狈模样,又听他啰嗦这些自己早就猜到一字一句的话,懒懒别过头,很不在意地说:“哥哥不是要我和袤妃斗吗?可惜我斗败了,我是扶不起来的人,哥哥不用再费心。听说嫂子就要生了,盼着生个女儿才好呢,等她长到十四五岁,皇上正当盛年,女儿进宫做了宠妃,哥哥的前程可就如日中天,我这里,你就别指望了。”
“娘娘这话说的,您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皇上一直也喜欢,自然好过任何人。”阿灵阿一肚子的火,可不能对妹妹发作,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自从皇后仙逝,族人一直惶恐不安,盼着娘娘在宫里重新撑起家族门面呢。”
温妃幽然转过目光,冲兄长冷笑:“钮祜禄如今是多不济,才要靠一两个女人来撑门面?南边大捷,我们家可有人在前线?姐姐不就是为了你们,才耗尽心血英年早逝,我还不如姐姐,眼下也天天身子发沉、倦怠慵懒,只怕不久就要去陪姐姐了,哥哥有心思往咸福宫来,还不如正经去族里找新的女孩子来代替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