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六那日,又下了一场大雨。因为已经入秋,所以雨里带着丝丝寒意。
福惠下学之后就往雨里冲,也不顾会被雨淋着,更不顾太监在他身后小祖宗小祖宗地一个劲儿叫唤,只欢欢喜喜地往养心殿跑。
回到自个儿的寝殿时,他的衣服都已经湿了一半了。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立马凉了一大截。
弘恩的身子不舒服,又因为咿咿呀呀地不大会说话,就只会哭着赖在妍华怀里。妍华摸了摸他的额头,才发觉他发热了,难怪他一直哭。
小孩子发热最吓人,一个高热便可能要了小命。妍华心里紧张不已,忙叫了太医过来给孩子看病,她自己更是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弘恩每哼哼一声,她的心都要揪一下。弘恩睡着的时候,她还要时不时去探一下他的鼻息,生怕一个不留意,他便没了命。
偏生这一日,福惠也生了病。他淋过雨之后,一用过晚膳便开始头疼脑热。奶娘照着太医开的方子给他喂了药,他却不肯喝,一直嚷嚷着要见额娘。
奶娘无奈,只得差人与苏培盛通了话,让苏培盛差人去景仁宫请熹妃过来。
彼时,妍华正抱着弘恩给他喂药。孩子才两岁,年纪太小,闻到汤药的苦味,便抿着嘴不肯喝。她心里急得不行,哪里有工夫去管福惠:“芍药,你过去看看福惠,好生哄着他。等弘恩好些了我再过去看他。”
可她哪里知道,弘恩这一病,折腾到大半夜才终于平静下来。她一点点儿地给他喂药都这趟了很久,等弘恩终于安静地睡下时,她才发觉她浑身都是汗,衣服都湿了,粘在身上异常难受。
她本想沐个浴再去歇息,可还未走远便听到弘恩又不舒服地哼哼起来,听得她心里发紧,赶忙又折了回去在旁边守着。
外面雨霁风停,空气异常清醒,只是扑鼻会有一股凉意。妍华又累又困,身上又难受得很,可是比起弘恩的病来,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辛苦。弘历小时候也生过病,不过都是些小病。
“娘娘回去歇着吧。”灵犀伺候到深夜,见妍华还没有回去歇息的意思,忍不住心疼起来。
妍华摇了摇头:“我放心不下,你去将那张榻铺一铺,我今儿夜里就睡这边。”
“哎,娘娘,这怎么行呢,这里睡着多不舒服啊,那张榻又挨着窗子,夜里若是冷可怎么办……”灵犀想再劝一声,可看到妍华脸上的坚决,她也只好讪讪地住了嘴,赶紧去铺榻。
妍华睡下的时候,问了灵犀一声:“芍药还没回来吗?”
灵犀摇了摇头:“眼下宫门已经关了,也不知那边情形如何。”
妍华心有愧疚,叹息了好一会儿才睡着:“他心里定要怨我了,我终究不是他的生母,心里只能向着弘恩多一些,我明儿一大早就过去看他……你说,他到时候会不会不搭理我……”
她并不知道,翌日,福惠真的不搭理她了,再也不搭理她了。她悔得肝肠寸断,却终究无力回天。
她第二日一大早便醒了,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弘恩,见他身子不烧热了,才赶紧洗漱好往养心殿去,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
她昨夜睡得太晚,眼底浮了一大片暗沉,脸色也有些苍白。
等赶到养心殿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阵呜咽之声,她心道不好,赶紧急急奔了进去。
里面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芍药也跪在床边,两眼通红地抹着泪。她看到妍华进去的时候,嘶哑着声音叫了一声:“娘娘~”然后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那奶娘与福惠的感情深,她跪着爬到妍华身边,呜咽不止:“娘娘……娘娘昨儿为何没来啊……阿哥他……他一直哭着要见娘娘啊……哭到嗓子都哑了……就是不肯喝药,非要见娘娘啊……他一直叫着额娘额娘额娘,眼泪都盼干了也没等到娘娘……娘娘为什么不来啊……”
妍华一听这话,眼泪立马喷涌而出,忙扑上去将福惠抱在了怀里。他的小手还有余热,可眼睛却紧紧闭着,脸上没有半分活气。
“福惠,额娘来了……你快睁眼跟额娘说说话……额娘来了啊……”她颤着手去探他的鼻息,指头在他小鼻子下面停顿了许久都感受不到半分气息。
她心里乱极了,脑子也是一片空白,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有人跟她说:“娘娘……太医说阿哥去了……娘娘请节哀……”
她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痛,“哇”地一声就痛哭起来。她紧紧抱着福惠的小身子,身子直发颤:“福惠,你为什么不等额娘来看你……福惠,你为什么不等等额娘啊……”
等胤禛赶过来的时候,妍华已经哭晕过去。他守了福惠大半宿,而后眯瞪了会儿就回去与军机大臣们议事去了,等议完事,才听人禀了这个噩耗。听到的时候,他身子晃荡了下,差点儿没站稳。
妍华幽幽醒过来时,胤禛正在给她拭泪。她痛哭地揪着胤禛的袍子,颤声道:“福惠是不是很痛我了?他是不是恨死我了……我……我没能守在他身边……我愧对他啊……”
“你分身无术,哪里顾得了两个孩子?”胤禛心疼,将她捞进了怀里。他方才与军机大臣们商讨事情,所以奶娘没能及时将福惠殇了的事情告诉于他。
其实他心里早有准备,福惠的身子太虚,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太医也一早就跟他说过,福惠在娘胎里就带着病根,底子不好,又常常生病,当是要小心、再小心。
妍华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