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疾驰的三骑与阿康母子擦身而过,阿康虽被吓得有些狼狈,却是有惊无险,还算不错。萧峰已是勒马移身,准备情形一有不对,就出手先把她们娘俩捞到身边。此时那三骑虽说是呼啸而过、阿康已是松了口气,萧峰却是面色更为凝重,却是已然察觉在这三人之后,还有百十来人,或骑马、或乘车,行程不慢。
萧峰扬声唤道:“乐儿,上车来。”
阿康见萧峰神情,心知有异,忙把乐儿抱起、递给萧峰。这边萧峰刚接着乐儿,就听一声唿哨,刚刚过去的三人中,有两人你追我敢的又兜了回来。这回萧峰一个照面看得仔细,这二人的衣着、相貌、打扮,一瞧便知是关外异族——深深的眼窝、棱角分明的脸膛、敞露着胸口的兽皮衣,一脑袋的诡异辫子——可又不像是契丹人或是女真人。
这二人围着萧峰三人来来回回的兜圈子,其中一个黑红脸膛的汉子每每错身之际,不是冲着阿康吹口哨、便是怪叫,见到阿康神色慌张便大笑而去,继而复返渐近。
待到阿康也坐入车中,一队百多人的车队碌碌而至,匆匆而过。其中男子打扮与先前三人大致相同,女人也有在马车上坐着的,也有骑马的。也有女人周边,有策马的男子前驱后赶,也有的男子策马而过时还长喝着,或是在一旁悠悠的唱着歌。车马队里的其余人有的看笑话,有的叽里咕噜的不知在说着什么、看着像是在起哄。还有个女子,在围着她叫闹的小伙子再次错身之际,忽的从车上站起来,把那男子唬了一跳,身子在马背上一晃,要不是他骑术娴熟,怕是非要一跤跌下来不可。众人哄笑不已的当口,却见那站在车上的女子,一手提着裙角,双手叉腰,站在车上高歌起来。那歌声嘹亮中透着几分泼辣,清远中还带着一丝缠绵情意。这时大家的笑声再起,却不是先前的味道。有几个大汉张手护在口边似喇叭状,对先前在马上晃了一下的青年喊了一大串,大家再次哄笑。而此时,正挑帘探看的阿康望去,那刚刚带着几分羞怯的小伙子,此时已是挺胸昂头,好不骄傲的样子,想来那几个大汉说的,是夸奖这小伙子的话。小伙子红光满面的和那姑娘唱和对答,人群中不时有嬉笑声传出,两人虽为那些调笑而脸色越来越红艳,神色却是执拗坚定,歌声更是越发悠扬。
阿康看着这景象,想着这些游牧民族倒也淳朴快乐,不由也跟着抿嘴笑着。哪想到又是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忽然一个大脑袋凑到阿康的车窗旁。这回换阿康被吓了一跳,“啊”了一声缩回身子,随手把帘子甩到了那张正作怪的丑脸上。
阿康缩身坐回车内,就听帘外也是一声惊叫,八成是那男的被帘子打到眼睛了,那车队里又是一阵哄笑。接着又听到不远处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在缓缓的唱着什么,那歌声一直跟着阿康的车子,想是此人这次却不再往来奔驰了,而是在不远处随行不去。
此时阿康坐在车里不由暗想:热闹在别人身上好看,在自己身上就有点麻烦了。曾听说过有的少数民族,年轻人遇到喜欢的异性就唱歌,这边要是跟着唱,那就是从了,然后俩人就可以直接回家过日子去了。外面这些人明显都是塞外异族、言语不通,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规矩、现在又是什么意图;这么一大队人,走到前面去的车队把路都快堵严实了,后面的队伍稀稀拉拉的还在往前走,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掉头往后跑能不能躲过去。萧峰武功再高,可总不能跟这帮言语不通、看着也不像练过武功的人动手,那不成屠杀了么?阿康这边一时想不出主意,正心慌着;前头驾车的萧峰也是差不多的心思。被这几个言语不通、又身手平常的异族人纠缠许久,萧峰虽不想伤人,却也见不得他们如此轻薄良家妇人。萧峰有心教训这几个放肆之徒,但见他们似乎民风便是如此,也未必就是存心作恶,况且此时也不是时机。萧峰本想等这队人马过去,避开些也就是了。哪知竟有家伙跟着马车唱起来个没完了。萧峰即便听不懂他歌里唱的什么,但见身边过去的车队里众人的脸上的调笑之意,也猜的出几分。这一路行来,阿康都是汉家已婚妇人的打扮。出关之后,萧峰也无需再做那遮人耳目之举,于是一脸的胡子早早就续了起来,又恢复了他草莽大汉的形象。如此这般,路人见到他们,大多以为这是一家三口,且当家的十有**是个有些本事的江湖人,故而少有人打他们的歪主意。像今日这般被无视个彻底,萧峰尚且是头一回领教,叫他怎能不恼?
正恼在心头的萧峰,听到身后两声惊叫,不由心头火起,抖手长鞭扬起,甩向身后,便听得“啪!——”的一声鞭响。这一下却并无伤人之意,旨在威吓,想驱走那个都快贴在车厢上的狂徒。
那个刚刚被帘子打到眼睛的汉子一时躲闪不过,被那一鞭子抽在肩头脸上,再加上那鞭声响得脆生,自是哇哇大叫。这汉子被抽在身上,自知不痛,隐约明白这挥鞭的人不是想要致人死地的下狠手。但旁人见这汉人一鞭子抽到自己族人脸上了,登时色变。人群中杂议之声纷起,传出的气氛已是陡然一变。
阿康坐在车内,虽看不到刚刚那一幕,可单是听声音,也猜出有些不妙。但心知她此时最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不敢掀帘窥视。但越是这般不明就里,阿康坐在车内便越是担心,忍不住胡乱猜测,当真是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