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容并不知皇帝有事瞒着她,也未觉出突然把自己调离御前有什么不对——类似的事情从前也有过,调去陪伴皇后或是娜尔,只是这次时间长了些。
转眼间已过了十几日,娜尔没有让她回去的意思,御前亦没有人来问。而她若想去成舒殿,皇帝总是在和朝臣议事,次次都把她挡在外面。
可见皇帝近来时愈发地忙了,沐容猜想着,大约是忙着布局,忙着铲除瑞王的势力、或是安排自己的势力与之抗衡。
咋咋呼呼的性子,总不习惯闲着。在娜尔宫中实在没事做的时候就会去探望龄兮,龄兮在宫正司时伤得重,养了这许多日也没全好,仍卧床休息着。
沐容来看她时,她十次里有八次都在望着窗外发呆,满腹心事的样子。
医女跟沐容说过,总这么闷着心事不好,沐容便试着开解她,问她到底有什么事。
“总数算着自己的死期,滋味不好受。”龄兮的口气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沐容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龄兮回过头来,望了望她,强扯出一抹笑容:“陛下饶我一命?你信么?反正我不信。”
沐容无话。就如她有理由相信皇帝是真的不想跟龄兮计较一般,龄兮也有理由认为皇帝不会饶过她。许多说法都是各有各的理解,互相说服不了。
沐容沉吟一会儿,笑了一声:“你这算数算自己的死期?就算真的是,你也是逃过了一劫,该说是数算自己多活了多少日罢了。”语中微顿,看向龄兮的目光多了些许笃定也添了三分悲戚,“皇后娘娘才是数算自己的死期,你比她……幸运多了。”
龄兮神色一滞。
“所以就算陛下饶你是假,你现在不也过得好好的?衣食上半点没委屈了你,还不如好好过——如当真死期将近更要好好过,时日不长,还要在最后的日子委屈自己么?”
龄兮被她说得发怔,半晌后却是笑了:“你总是想得开。”
“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沐容一耸肩膀,“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了,还可以盼着下一世呢,干什么活得愁眉苦脸的让自己添堵?”
龄兮默然点点头,半晌无话,又忽地问她:“林氏……如何了?”
……林氏?
哦,就是三观不正还穿越了的那货!
沐容都快把她忘了,那天骂得痛快,借着三分火气把多日来的不快全发泄了,之后没再去见过,御前也没人提她的事,又都忙得很,心里早没了这号人。
听龄兮这么一提,倒是觉得还是该问问——再怎么说,她们也曾经同在二十一世纪,又同在二零一四年穿越。
同龄兮道了别,沐容往回走。经过成舒殿后,猛地驻了足。遥遥望着那亭子,脚突然就挪不动了。今年雪多,常常一觉起来就铺天盖地的一片白。遥望着殿后的那座亭子,亭顶上都落满了洁白,亭中一抹玄色与白雪相映很是显眼。沐容定睛看了看,旁边没有其他宫人,只他一个人在亭子里,身材颀长,半晌没动一下,亦没注意到不远处她在,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短暂踟蹰,这么数算起来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一面都没见过。终是提步挪了过去,走得慢吞吞的,到了跟前几丈的时候才恢复如常。在亭外阶下,沐容停了脚,盈盈一福:“陛下大安。”
贺兰世渊陡然一惊,回过了神,一笑:“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龄兮……”沐容咬了咬下唇,“恰巧经过,就……”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些时日未见,居然有点莫名的紧张,凝了凝神,视线定在他那一袭直裾上,轻轻道:“这么冷的天,陛下也不多穿点……”
连她都有意挑了件厚实的斗篷出来,他倒好,什么也没加,平日里在殿里怎么穿就怎么出门了。
“不冷。”贺兰世渊无所谓地笑了一声,又对她说,“快回去吧。”
指的是回娜尔那里。沐容忖度着问道:“陛下打算……让奴婢在娜尔那里待到什么时候?”继而声音低了下去,有点不情不愿,“都没事可做……”
“嘁。”一声轻笑,贺兰世渊调侃说,“她不在大燕的时候你想她,她来了,你又闲没事做?”遂叉了臂,拿着架子般地问她,“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呢?”
谁……谁难伺候了?!
我这是敬业好吗!!!
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倒是没直接驳他这话。思量着又道:“方才去看龄兮,说起了林氏……她怎么样了?”
“林氏啊……”贺兰世渊斟酌着要不要告诉她实话,终是如实说了,“赐死了。”
“……”沐容短暂一滞,倒也算是意料之中,心中短叹,轻轻“哦”了一声,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突然陷入沉默。
禁军都尉府近来进展颇快,吩咐下去彻查的各项事宜均有回话。终于,苏砚请旨彻查沐家。
沐家,自然是包括沐容的。贺兰世渊知道,禁军都尉府要疑她,理由充分。但他态度很强硬,万不肯再把沐容交到禁军都尉府问一次话,理由也很充分。
上一次,沐容在那儿遇到了什么,禁军都尉府上下心中有数。
照理说,在这种大事面前,他不该赌这个气,也知道苏砚不是常胥,却是生怕沐容再受一次同样的委屈,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行。
故而给苏砚的回复坚定极了:“查沐斐可以、搜沐府也可以,沐氏,必须安安稳稳地在宫里待着。”
没人敢明着驳他,但这样的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