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世渊走进娜尔的帐篷时,娜尔正好去找契木了,沐容一个人坐在案前发愣。一众宫人在旁站着,一见皇帝进来自是要行礼,皇帝却抬手一拦,示意都别动。
默不作声地站着门口看了沐容半晌,嗯……发愣发得真投入。
沐容回神已经是一套叠好的陡然落在她面前的桌上的时候了。倏尔一怔,抬头一看皇帝都在跟前了,要起身行福礼已来不及,只好俯身拜下去:“陛下大安。”
“免了。”皇帝一笑,在案几对面的垫子上坐了下来,睇了眼那套衣服,“试试看?”
沐容一愣怔,这才好好地去看那套衣服。虽是叠得整齐,仍能看清那通肩的绣纹……
飞鱼纹?!
心跳加速,次奥这刺绣太精致了。所谓“飞鱼”,类似蟒,有二角,作蟒形而加鱼鳍鱼尾为稍异,并不是……字面上的“飞着的鱼”。
是以这纹样当真高端大气上档次,绣工更是让沐容这见惯了现代机绣的瞠目结舌。哑了半天没说出话来——之后要不是意识到皇帝还在面前坐着呢,还得继续说不出话来。
再看料子,是云锦。但不同于前两天见到的指挥使大人的暗金色,她手里这是淡银色的,说华丽有显得淡雅清秀,之后沐容蓦地想起……貌似去过个什么云锦研究所还是研究院……
这东西在二十一世纪的价格是几百一米到十万一米……
登时觉得自己手里抱着一套北京三环边上的房。
而就算是在古代,这样的料子、这样的绣工也决计不是便宜的东西,加之知道飞鱼服是高官才能穿的赐服,沐容过完眼瘾之后便觉得如坐针毡:“陛下……这个……”
“穿上试试。”皇帝笑道,“尚服局头回做这样的衣服,又是赶出来的,不合适还得交回去改改。”
口气太慵懒随意,随意得让沐容有点不知道怎么应付。贺兰世渊遂站起了身,沐容也忙跟着起来,他便从她手里将衣服拿了过来,一拎一抖,将衣服抖了开来又递回给她:“换衣服去。”
“……”好像……除了乖乖去换……也没什么……别的辙了……
沐容抱着衣服应了声“诺”,退进了自己的屋子。
换上了才明白过来皇帝方才说的“尚服局头回做这样的衣服”是怎么回事,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曳撒,而是依着她的身材加了工。收了个腰、袖子也是刚到虎口的很方便做事的长度。
袖长的改动且先不说,收了个腰那就相当于重新打版了吧……
尚服局效率够高的!
沐容对着镜子嘚瑟了半天:这银色的料子还挺衬人的嘛!这才叫“银妆”吧!
眼前的帐帘再度掀开时,贺兰世渊看着走出来的沐容不禁一怔。他是先看过这身衣服的,沐容穿上是个什么样子也想了个大概,但是……“百想不如一见”啊!
淡淡地银辉映得她面色比平日里更娇嫩了些,因收了腰,整个身材勾勒得很好,下摆齐整的马面褶从腰部在两侧展开,一直到过膝的位置……
“嗯……”贺兰世渊的目光停在她脚上的绣鞋上,旋即一笑,“冯敬德,回头给她寻双靴子。”顿了顿又说,“再配个革带来。”
要穿就得穿全了。
沐容半点不敢疏忽地细细打听了,朝中官员的飞鱼服确实没有这个底色的,这才放了心敢穿。配上靴子果然大不一样,黑色的靴子踩在脚下,和银色的褶子相接,英姿飒爽。
然后随行宫人们都知道了御前传译女官得了套怪里怪气、说不清款式的衣服——说是曳撒吧,它收腰;说是襦裙吧,它连身,还不够长;说是深衣吧,它下摆马面褶……
这种讨论沐容没搭理,觉得无伤大雅,能讨论出个名字来也好。
但是当她得知大家讨论无果、于是慢慢默认了个名字叫“容服”之后……只剩了满脸黑线的份儿。
拿她的名字命名,她可以收版权费吗?
再去围猎的时候,她自然是穿着这一身上了阵,这到底比襦裙方便多了。上马下马什么的,不至于绊着。
上次和瑞王同行被表了白,这回沐容当然不想再跟他同走。想着反正她骑马也不敢快骑,他们围他们的猎去,她慢慢溜达着,谁也别扰谁。
这回甚至没骑瑞王给她备的那匹马,而是娜尔给她牵了一匹来。围猎的队伍驰骋而过,很快就只剩了她一个人,连娜尔也跟着他们“疯”去了。
还是自己待着没压力……
沐容骑着马随意漫步着思量着,本来就防着皇帝,现在又掺合进来个瑞王。别闹了,这俩人都怎么想的?纳她进后宫是想让她独战群妃吗?娶她进王府不怕她拆了房子?
怎么就不想想她在宫人中都是什么口碑呢!
又侧过头瞥了眼背上背着的弓,这个是皇帝给她的,原因大概就是那天她在皇帝说禁军都尉府指挥使的儿子都会搭弓射箭了的时候,大脑短路地接了一句“我也会啊”……
然后陛下您还真上心啊……
且现在瑞王比皇帝还让她头疼。几次三番,皇帝虽然有那个意思,但看着是不打算强纳了她了,所以他待她好她就受着——毕竟是顶头上司嘛,一味地推拒也不是个事,实在觉得不合适了推辞推辞便是;至于瑞王……直接开口就是要娶她过门……
这都什么节奏啊?!
想着就头大,沐容一声哀叹:苍天啊,赐我个正常人嫁了吧,王公贵族咱惹不起啊!
“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