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赵宁川被关在这里已经三天了,皇帝仍然没有松口放他出来,显然这次是气得狠了,动了真怒。
他身边的那些近侍通通都被发落了一顿,不知生死,而皇帝也下令,把他关在这省身堂,除了每日三餐外,不许外人出入,更别说伺候的人了。
省身堂很大,也很空,没有一块帷幕,没有一张坐具,空空荡荡的,夕阳斜照进来,还能看到空中飘着的那些浮尘。
省身堂是皇子公主们犯了错,但却又还没达到送进宗人府的程度时受罚的地方,整个大堂正对门的那座墙壁是一整块铜镜,将整个大堂景象收入其中,前面摆着一张蒲团,显然是让皇子公主们面壁思过的意思。
五岁的赵宁川缩着身子坐在蒲团上,怀里抱着一把生锈的细长铁剑,他的头发已经凌乱,脸上也有着一团团的灰土,原本的锦衣华服也已破旧,边角已经被磨起了边儿。
他死死抱着那把铁剑,盯着铜镜里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人儿,不知为什么,倔强地咬着唇,眼眶红红的,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流出来。
铜镜里的人儿与一般五岁的孩童一样,白白胖胖,脸上甚至还有两团往下坠的小肉团,虽然此时整个人灰扑扑的,看起来像个小乞丐一样,但却真的让人生不起半分的厌恶。
赵宁川就着夕阳的光芒,呆呆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毛糙糙地,发髻也歪朝半边,小脸儿白一块黑一块,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也脏乱不堪,看着这样的自己,他忽然间慌乱起来!
母后喜洁,随时都是香喷喷干干净净的,见到自己这样子,一定会生气!
他心里一急,忙伸手想要把那歪歪的发髻扶正,但每次扶正后一松手,又塌了下来,如此几次不成功,他只好放弃。然后他站起身,拖着铁剑,满屋子找水,想要洗脸。可是他转了半天,铁剑已经把地板划出了几大圈白痕,他还是没有找到。
他走到门前,使劲拍着门,却没有人来打开,也没有来给他送水,过了好大一会儿,直到夕阳已经彻底落下上头,月亮已经渐渐升起,那清冷冷的月光洒在身上,他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他的寝宫,没有人来照顾他,而他的母后也早就没有了,不会再责怪他不爱干净。
他被父皇关了起来。
小宁川在门后面呆呆站了一会儿,才眨眨眼,慢慢地拖着铁剑转身,又坐在了蒲团上,眼睛直直地望着黑漆漆的前方,不知道再想什么。
他的小手动了动,碰到了冰冷的铁剑,熟悉的铁锈味钻进鼻孔,让他回过了神。
是了,他想起来了,他刺伤了父皇。
三天前,就是拿着这把剑,直直地刺向了父皇。
他当时离父皇很近,拿着剑就冲了过去,侍卫们猝不及防,到真让他冲到了皇帝面前,可他人小,行动本就缓慢,没有什么力度,铁剑又生锈迟钝,父皇轻轻松松地就握住了剑身,也许是用力太大,那只手居然被生锈的铁剑划破,献血一滴滴砸在了地上。
他此时还能想起父皇当时的眼神,愤怒中带着一丝沉痛和厌恶,“把三皇子关押省身堂,等候发落!”
他不知道为何父皇只是把他关押省身堂,那句“等候发落”至今也没有发落下来,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太小,一下子居然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当初他踹了大皇兄一脚都被打了十个板子,如今他给了皇帝一剑,居然只是罚到省身堂么?
一阵夜风吹过,小宁川瑟缩了一下,紧紧抱着铁剑,缩成了一团,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暖和一点儿,可这一点暖意,远远比不上那烧得旺旺的火炉,更比不上母后柔软的怀抱。
“母后……”一声低低的抽泣声从孩子稚嫩的嗓子里发出,带着一丝压抑和思念,“宁儿想您了,您怎么不回来?”
明明说好的,她只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一趟,会回来看他的,可如今宫里的桃花已经开了三次了,她还是没有回来看他。
所有人都说,她不会回来了,他不信,她不是不回来,只是回不来了,只是不敢回来了。
如果、如果……他把那些欺负她的人都赶跑了,她是不是就不会害怕了?是不是就敢回来、能回来了?
“母后,他们说、他们说父皇欺负您……”小孩子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但声音依旧死死地压抑着,不敢放纵地哭出来,“他们说,说父皇把您关在屋子里,就像、就像宁儿现在一样……还说,还说父皇不给您看太医,不给您医病,说、说父皇厌恶您,只喜爱曹侧妃……哦不,她现在是皇后了,所有人都叫她皇后,可宁儿不肯,宁儿只有一个母后,不愿叫她母后……”
似乎是压抑了太久,如今忽然一下子倾吐出来,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他抽噎着断断续续说道:“宁儿把那些讨厌的人赶走了,您是不是就能回来了?可是,可是……他们好厉害,宁儿打不过……宁儿、宁儿讨厌父皇!”
小孩子的低声抽泣,在这夜晚里隐隐约约地听不清楚,一个五岁的皇子,被独自关押在这里,能不害怕么?哭是正常的。
看守省身堂的人不以为意,打了个酒嗝,倚着台阶歪歪斜斜睡去了。
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他的身边,探着小脑袋看了半晌,直到确定他睡着了,这才挪动步子,双手双脚并用地爬上那高高的台阶。
费了九牛二虎之那肥肥胖胖的小身子才爬完了台阶,挪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