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决定不跟他废话,开口说道:“把你在京城的钉子给朕拔了去!”
他当初知道他在京中安排眼线,可别说王爷,就是京城那些家族,哪家没有自己的情报网?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
可没想到,他如今居然发展到了如此地步,京中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很快传到他耳朵里。这次替曹家抹痕迹,掩消息的时候,他才发现要避开他的耳目居然要费这么大的功夫!皇帝睡榻,岂容这样的猛虎安睡?
肃王听了,只觉得好笑,他也真笑了,“父皇是越活越回去了?曹家你都不能想灭就灭,硬是磨了这些年,如今儿臣手中的东西,您却想收就收?”
“朕只是想叫你收敛点!”皇帝怒道,“别那么嚣张,以为朕治不了你?”
赵宁川摇摇头,说道:“父皇如今知道怕了,当初为何不阻止?就像以前明知曹家有可能坐大,您还不是纳了曹家女,封她为后,立她儿子为太子?自己种的因,也得自己来尝这个果。”
皇帝双手死死扣住软垫,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看那神情似乎想要教训儿子一顿,可最终却缓缓塌下了双肩,有气无力地软倒在榻上,目光呆呆地望着上方。
那些已经流逝的岁月,那些本已经以为忘却的往事,却一件件浮现出来,在他脑海里“嗡嗡”地绕个不停,让他不得安生。
“朕知道……”他良久说道,声音就如那裹着沙砾的河水,沙哑难听,“朕知道,你恨朕。”
赵宁川原本敲打着扶手的手一顿,目光微凝。
恨?
以前也许有吧,可现在,他早已不是那个冲动暴躁的少年,不会再为了一点不公、不平而提剑指着他。
如今要说他还对他有什么情绪的话,也就只剩下鄙夷罢了。
父子之情,从他出生起,就不曾在两人之间存在过。
“您太高看自己了,我已经没有力气恨了。”赵宁川第一次把目光移向皇帝,“如今的您,做什么我都不会意外,更别提别的了。”
他的目光幽幽,“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无论后果是苦是甜,都得扛着,也别说什么后悔、遗憾,这些都是懦夫才有的情绪。”
皇帝嗤笑出声,好笑地说道:“你不懂,帝王之术,重在制衡,这制衡之道,前朝和后宫紧紧相连……现在,你不懂,你现在会那样打苏家的脸,可以后,你也会迫于压力、形势而不得不去宠.幸她,至于你的王妃……”
肃王却打断了他,“儿臣的家事不用父皇操心,父皇只管制自己的衡就好。”
他嘴角翘起的弧度越来越大,讥讽地说道:“儿臣如今又发现了您一大优点,那就是无论做什么,您都能给自己找到最完美的借口。制衡?这条所谓的帝王之道,世世代代被奉为至理名言,可古往今来多少皇帝,最终都制人不成反制己?说到底不过自己无能,需要那样煞费苦心地去和臣子周旋、勾心斗角罢了。”
就像他当初一样,自己没有本事,娶了韩家女,又为了拉拢曹家,娶了曹家女。可之后有了实力,又嫌这两家碍手碍脚。
打着制衡的口号,来满足自己的需求,真真虚伪可笑!
“你、你不懂……”皇帝似乎再也没话可说,只是喃喃说着这句话,“你不懂……”
“我是不懂,也不需要懂,我想要的,会凭自己双手取得,不屑于出卖自己的感情去讨好哪个女人、世家。”
只要手中握着实权、军队,哪个世家、大臣敢不听话?
皇帝的朝堂,不听皇帝的话,那才叫可悲!
赵宁川站了起来,“儿臣今日来,也是有事告诉父皇,儿臣要带舒然去塞北,京中这些御医,无能。”
也不知是养尊处优惯了还是怎的,这些人的医术固步自封,遇到有典可查的疾病还好,一遇到这样没有见过的毒药,就束手无策了。
塞北,有的是好大夫。
皇帝摆摆手,无力地说道:“随你去吧……”
肃王微微一笑,走到门边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封他为睿亲王,不知父皇是在为谁养这只猛虎?”
皇帝没有声音,赵宁川也没指望他回答,抬脚就往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