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难得笑了笑,“不会,”语气说不出是讥讽还是别的,“父皇您要制衡。”
制衡制衡……
赵宁川无声一笑,这个几乎是皇帝治国的必须手段,可为何制衡只能靠姻亲?
无非就是皇帝无能,只能走这条最为省力的路子罢了。
“呵,”皇帝也笑了,“是啊,所以朕不可能赐死她,更不可能夺了她的王妃身份,但……朕从来不受威胁。”
“是啊,所以您还是给儿臣纳了侧妃,而且……还是一个和王妃恩怨不浅的侧妃,更是一个无头无脑的侧妃,就为了给王妃和儿臣添堵?”
肃王的语气愈加讥讽轻狂起来,身子也不在笔直,而是向后靠起,双腿交叠,双手交握于腹上,“威胁?您何时不受威胁?
“不受威胁,您会娶曹家之女为后?不受威胁,您还会立曹家之女为太子妃?不受威胁,您会拉拢舒家和苏家?您时时都在受威胁,也时时都在妥协,只不过您很能忍,用十年乃至一辈子的时间,去铲除这些曾经的威胁,成为笑到最后的人而已。”
皇帝胸口一窒,看着眼前面带讥讽,语气犀利的儿子,眼前恍惚又见到那个愤怒地拿剑指着他,责问他为何那样辜负、伤害他母后的小男孩,还是一样敌对疏离的态度,一样轻狂越矩的言语,却已经不会有当初那样绝望却又渴望的眼神。
十年了……
他离京十年,世人皆道是自己有意让他去西北历练,却不知当时自己听到他提剑逃出京城时,足足呆坐了一个下午,才命人抹掉了所有痕迹,然后传出了这个消息。
十年来,他不愿意回京城,他也不愿意见到他,父子二人不见不厌,倒也相安无事。
十年后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谈话,却是为了一个在他看来愚蠢至极的事情。
“苏家女纵然有诸多不妙之处,可苏家乃新起世家,很好控制,苏阁老门生众多,于你、于大局都百利无一害……”顿了顿,皇帝又说道,“即便她不讨你喜欢,冷着便是,何必冒着风险抗旨?”
皇帝觉得自己老了面对儿子大不敬的言辞,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转开话题。
也许,也就对他吧。
其他皇子,没有得罪他的勇气。
“我不愿,”肃王淡淡挑眉,“我不愿,便是理由。”
“那为何舒家之女你又愿意?”皇帝问完,又自己摇了摇头,“朕忘了,那舒家女,也是你跟朕讨的旨意。”
那是他十年间第一次亲自与他写信,求赐舒家之女,那也是父子两第一次心意相通——虽然原因各不相同。
“我愿意,那她便是千好万好,我不愿,那就是不堪入眼。”肃王皱了眉头,似乎不太愿意解释这么多,因而问道,“您不答应?”
皇帝望着他,“圣旨已下,不能收回,也不会收回。”
肃王似乎毫不意外,了然地点点头,薄唇轻启:“要个死人来占着位子,也不错,想来您也不介意多个死人做儿媳。”
皇帝听了,额头青筋不停抽动,半晌,才说道:“朕也不介意多个死人做肃王妃。”
他敢杀了苏宁,坏了他的大局,那他也有几百种方式,让舒然、舒家,死无葬身之地!
肃王静静回望着他,目光如深山寒潭一般幽凉,无波无澜的脸上,仿若结了一层寒冰一般。
对峙良久,肃王先笑了起来,嘴角翘起的弧度很大,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皇帝也缓和了语气,说道:“朕,只要你好好纳她过门,以你那好王妃的本事,苏家女还不够她折腾?”
肃王缓缓起身,弹了弹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拱手告辞:“儿臣告退。”
他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后,却又回头说道:“苏家的聘礼,儿臣会很快送到。”
看着儿子嘴角的戏谑弧度,皇帝知道,这聘礼定好不到哪去,但他也不想管了,只要苏家女过门,其余的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