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一阵的小风从门外闯了进来,墙边垂下的一根塑料绳随风起舞,在岳东面前晃来晃去的。
岳东随着塑料绳看上去,看到一个黑黑的圆圆的拉线开关,也看到了头顶长长的日光灯。
岳东站起身来,捏住塑料绳,向上打了个蝴蝶结。
扯扯蝴蝶结会不会滑开的时候,稍微用力大了点,只听“啪嗒”一声轻响,日光灯灭了!
他赶紧再扯一下,随着“啪嗒”一声轻响,日光灯闪烁几下,重新亮起。
岳东的侧后方有人骂了起来。
“闹鬼呢!长这么大没玩过拉线开关?我这夹着饺子想蘸醋,一下戳到胡椒粉罐子里了,这还怎么吃?找揍是吧?”
岳东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窗外,天还没怎么黑呢,刚才灯灭的时候也没觉得周围黑咕隆咚的。
所以说,戳到胡椒粉罐子里,不是走了神不小心,就是本来眼神不好吧?想搞事能不能找个靠谱的借口?
坐在对面的袁宝骏见岳东看着窗外,以为没听到那个吹胡子瞪眼的家伙是在说他,不想闹起来破坏吃饭的好心情,抢先替他道了个歉,态度非常诚恳。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戳到胡椒粉的那位不好多说什么了,反正威风也耍了,面子也足了,就朝袁宝骏摆了两下手,这事就算过去了。
没想到,他同桌有个长了八字眉的不依不饶,还站起来朝着岳东哔哔。
岳东觉得好笑。
那桌人刚才吆五喝六的划拳,旁边另一桌带小孩的大姐让他们小点声,别一惊一乍的吓着孩子。他们连理都不理,还故意加粗了嗓门出怪声。
这个饭店刚开业,门脸也不大,意味着没多少底蕴,老板不想得罪他们,只是象征性地劝几句。
老板在,他们给个面子。
老板离开后,他们照样吆喝。
现在一丁点小事又不依不饶的,这是觉得人多就有理?
还是把别人都当软柿子?
就事论事,岳东觉得自己是有一点点理亏,虽然事不大,但既然有不乐意的,自己这个肇事者多道个歉也无所谓。
重点是刚注意到人家那桌竟然有七个人!
还都像有把子力气的,真闹出不愉快,有吃亏的可能!
所以,得把危险消灭在萌芽之中,和谐社会嘛,能动脑子谁动手?
岳东刚要起身开口,袁宝骏抢先站了起来。
袁宝骏端起扎啤杯,低眉顺眼地向那桌走去。
岳东见他那副贱贱的坏样子,就知道戏精要开始表演了。
这才叫好朋友,该呛呛,该闹闹,遇到事了,会抢先出头。
刚才袁宝骏和岳东说话的时候,江学鹏没找到插嘴的机会。
这时见袁宝骏要一个人过去,怕他吃亏,就想站起来跟过去,岳东用腿碰他一下,轻摇一下头。
江学鹏见岳东神色自若,好像袁宝骏不是单刀赴会,只是发现邻桌有个老朋友,过去见一面似的。
江学鹏便坐稳了,静观其变。
江学鹏对袁宝骏的了解没那么多,岳东可是清楚的很。
袁宝骏很少冲动,能动脑子也绝不动手,在这一点上和岳东很对脾气。
而且他看人比较准,只要主动去表演,几乎没出过糗。
所以岳东不怎么为他担心,索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以免影响他的自由发挥。
但眼角的余光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凡事就怕个万一。
袁宝骏走到那桌人旁边,压低了嗓音。
“真是对不住各位,家里从小就有钱的都被惯坏了,不过他不是故意瞎折腾,这不是心情不好嘛。不怕各位笑话我胆小,我把家里都安顿好了才敢陪他出来。你们可千万千万别再刺激他了,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提。”
袁宝骏一边说一边注意着他们的表情,确认这个开场白达到了预期效果,就往前凑了凑,嗓音压得更低,像是真怕岳东听到似的。
“今天上午就因为别人站他跟前多瞅了两眼,他嫌人家长的丑吓着他了,操起板凳,咔嚓一声!就给人开了瓢。下午被他老爸押着去重症监护室门口赔礼道歉,除了手术费和住院押金,还赔了三万块钱,人家才同意先不报警,后续还不知道花多少钱呢。”
袁宝骏停顿了一小会儿,得给对方消化这些话的时间,再接着说。
“他老爸说下个月不给零花钱了,他有点恼,从家里跑出来了,他老爸命令我找到他陪着散散心。你们说他心里窝着火,我心里能不害怕吗?可不得先把家里安顿好!你们刚才听到了吧?我说什么他都呛我,你们可千万别刺激他,就当是做做好事保我的脑袋了,我代表我们全家,代表那位陪在旁边战战兢兢不敢说话的小兄弟谢谢你们了。”
那桌的几位你看我我看你,这么狂燥?这么任性?嫌瞅自己的人长的丑,就给人开了瓢?
自己累死累活一个月,挣上一百出头都觉得挺高兴。
没想到人家除了手术费和住院押金,还赔了三万块钱的后果,只是下个月没有零花钱。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发神经的。
更不用说这位发神经的,还是能用钱把人砸死的主儿,惹不起啊!
你想保脑袋,我们也不想被开瓢!
那位站起来朝着岳东哔哔的,身不由己地摸了摸自己的八字眉,这算不算长的丑?
袁宝骏那番说辞,还真就冲着他来的,毕竟别人没继续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