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队长他们站在那儿插不上话,就像观众,看他们两个说对口相声。中年女人说,我问你一件事,你可记得当年一个下放女知青正要乘火车回省城,她的钱包被扒子手偷了,你知道后,非常同情她,将卖完木炭挣得的3块5毛钱全部给了她,让她再去买火车票顺利回省城去了。王强劲说,记得记得,是有这么回事。我当时回去,没有钱交生产队,还挨了我老爸一顿训,后来他怕生产队发现,想了好多办法,才将3块5毛钱弥补出来向生产队交账,要不我和我老爸都脱不了干系。中年女人激动地说,你知道吗?那个钱包被盗没钱买火车票独自蹲在路边哭泣的女知青就是我。
站在这一边的王队长听出端倪,走近她说,刘姐,你还有这种历经?中年女人捏起拳头,像宣誓一样地说,我刘姝妹不能知恩不报哦!王队长,你刚才说的那个事我知道了,不要盘问他。她又问知王强劲的身份姓名,便说,小王,8年前,你帮了我,我今天就要帮他。又对王队长讲,他要的钢材就让他用卡车拉走,有麻烦找我。王队长为难地说,我们拦住他拉货的车,可是你爱人姜厂长的意思。
刘姝妹说,你们不管。在保卫科门前,王队长一伙人看一看刘姝妹,又瞅一瞅王强劲,之后哼一哼鼻子,便作鸟兽散。
在厂办公楼三楼厂长办公室里,一个戴着金利莱领带的国字脸型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前接听电话,他说,什么,刘姝妹让你们把那个小子放了?有这回事么?电话尚未接听完,就有人走进办公室来了,听到脚步声仍拿着话筒的中年男人本能地转回头,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姝妹,她身后还跟来了一个陌生的男青年,很拘谨的样子。
中年男人还没有问话,刘姝妹就说,别接电话了,你看我的恩人来了。中年男人就压了电话,放好话筒,认真地打量着陌生的男青年,他的鼻梁左根部一颗绿豆大的黑痣,正是刘姝妹经常向他描述的,他记忆中比较模糊的那个义助过刘姝妹的好人,现在竟然出现在面前,中年男人不由得客气地叫坐,男青年落坐靠窗的沙发之际,很恭敬地问道,您就是姜厂长?中年男人轻轻地点个头,算是回答,正要说什么,男青年接道,惊扰了,实在对不起,那20吨计划钢材是胡副厂长批给我的,据说没有经过您同意,您要扣下来,也是应该的,冒犯您了。姜厂长手一摆,态度和蔼地讲,好说,好说,不能怪你。
这时,刘姝妹主动走到饮水机前沏茶,热气腾腾地端到男青年面前说,恩人,请用茶。男青年接过茶放在茶几上,对刘姝妹说,刘姐,别叫我恩人,就叫我小王!他又向姜厂长介绍自己一番。姜厂长说,小王,8年前,你帮助过刘姐,刘姐经常在我面前称赞你,说你是个无名英雄,我们一直找不到报答的机会,今天既然有缘相见,应该说报恩的机会来了,我们不能放过。我马上打电话,叫供应部把已经扣下的20吨计划钢材照样发给你们厂。说着,姜厂长再去拨话机。
刘姝妹与王强劲扯些闲话,让王强劲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我们家姜厂长对胡副厂长有些意见,有些时候胡副厂长越权办事,给厂里还造成了一些损失。所以这次胡副厂长批给你20吨计划钢材他坚决要扣押。
打完电话,姜厂长又走过来陪王强劲,他说,那一卡车钢材刚刚卸完,我又安排他们再装上去。刘姝妹说,你搞得劳民伤财,人家会有意见。姜厂长笑道,有意见就让他们保留!王强劲忽然站起身说,姜厂长,那就拖累你了,我走算了。姜厂长拦住道,别说这种话,你有恩于刘姝妹,也就是有恩于我们家,今天你是最贵重的客人,中午,我们钢厂请你到食堂吃个便餐。王强劲又坐下来说,那怎么行?刘姝妹骨碌着杏仁眼激动地讲,今天我要陪恩人喝一杯。王强劲说,尊敬不如从命。
姜厂长立即打电话让厂办公室安排中午就餐的事儿。第一次受到如此敬重的王强劲有些诚惶诚恐,甚至感觉就像做梦一样,还有没有什么不妙的变化呢?应该不会有!刚才几乎成为下阶下囚,这会儿又成了堂上客,这毕竟是真实的,他的脸上不由得溢满了舒心的笑意。
在江东县西岭公社南山大队有一所小学,有两列教室相交成直角形状,一列长,一列短,都是砖木结构的简易平房,远远看去就像一个“7”字拐。这房子年久失修,虽不算危房,但到雨天就漏雨,雨滴在上面大落,在下面小落。学生坐不住,老师也犯愁,找校长马益明也没有办法,就干脆宣布凡是下雨天学生就停课放假。这也不是长远之计,校长就找到南山大队支部书记洪振兴,要求他筹措款子,给学校的教室翻修。洪振兴说,我从哪里筹?马益明塞根纸烟给他点上,自己嘴边也叼一根,他深吸一口,吐出一缕缕烟雾,缓缓地说,你想办法!洪振兴夹着有火光的烟蒂,手一摊说,想什么办法?大队没有积累,你又不是不知道。
眼看阴沉的天空依然飘着雨丝,雨丝很小,却在静静地下。马益明从大队那栋瓦房前的场子上退到屋檐下,摸一摸后脑勺对洪振兴讲,洪书记,能不能这样?全大队10个生产队,每家每户按人头多少筹款,你牵头。洪振兴说,可以试一试。
这天下午,洪振兴召集大队副书记、会计、书、妇联主任一起在大队部讨论如何筹款给学校漏雨的教室加盖布瓦的事情,马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