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起身靠向身后的窗台,窗外夜空中一轮圆月高挂其上。
“真是可怕啊。”微笑着,他说道。
“你误会了。”玖兰莲只是笑,不在意安德烈近乎挑衅的言辞和眼神。他能感觉的到,安德烈对他并不如言辞上的尊敬,恰恰相反,这位卡帕西莉亚的后辈甚至对他怀有极深的恶意。
对此,玖兰莲毫不在意,哪怕他看起来再阳光温暖,他的本质也是个纯粹的吸血鬼,怎会在乎不相干的人。
“你比那孩子强,难度也太大了,我做不到灭杀你的灵魂。”轻巧地承认了,玖兰莲垂下眼,“如果我想复活,外面的level b们是更好地选择,或者标木,橙茉家的许们也不错。”选一个枢不知道的人借体重生,是件很简单的事。
问题只在于他想,还是不想。
安德烈鼓起掌,赞赏道,“真不愧是那位大人的唯一后裔,才刚醒来,就知道那么多事呢。”
“……已经不是唯一了。”
在进入这房间后,玖兰莲的情绪第一次出现波动,但他未如安德烈期待般发狂失控。黑发男人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虚幻的笑容,他重复着,“已经不是了。”很清淡的笑容,纯黑色双眼因主人的状况而显出无机质的通透,看起来满含落寞,却非常迷人。可以说,几乎没有异性能够抵挡这个笑容,而同性看到它,也会不自觉地减少对玖兰莲的敌视。
但这只令安德烈近乎难以自控地恶心。
如果说他对玖兰枢只带了微妙的恶意,以及看好戏似的旁观。那么对于玖兰莲,就是彻彻底底的仇视,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永堕十八层地狱的憎恨。相比起来,玖兰枢只是顺带,只因为他承认了“玖兰”这个姓氏罢了。
虽然玖兰莲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他被人仇视至此。
“那么,您又是来做什么的呢?”
没有掩饰眼底的恶意,少年微笑起来,柔软而甜腻,如夜月下的沼泽。他一字一顿,口型夸张,像担忧玖兰莲听不懂他的话,“我·很·愿·意·为·您·服·务·哦。”
“什么都没有。”
玖兰莲镇定地说道,表情淡漠,他将日记本放在了桌上,“只是帮你把它回收,顺便,那孩子没读到后面——我没给他机会。”说完,他的身体越虚幻,在吸血鬼力量最强的月夜中,身影淡地近乎透明。
“喀拉。”
轻微的碎裂声在房中响起,虚幻的影子如镜像般瞬间破碎,银色碎片闪着幽兰的光,片刻的绚烂瑰丽后,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无踪,如同不曾存在。
“……为什么不按我的剧本走呢。”
良久,室内响起安德烈困扰的声音,他按住额头,眼底满是遗憾。
如果玖兰莲夺取锥生零的身体,无论最后是否成功,他都能引发玖兰家两位纯血的斗争。等他们两败俱伤,安德烈再出手,正可以谋取渔翁之利。可为什么执着地在日记本中等待千年的灵魂,最后却放弃了?
“人生如意,只有十之二三啊。”
叹息着,安德烈曲起食指,黑色的小蝙蝠便停留在他指上,“不过,玖兰莲死了,我总可以放下心,你说是吧?”
红眼睛的蝙蝠展了展翅膀,轻轻吱了声。
办公桌上,失去了赋予它保存魔法的灵魂碎片,黑色日记本快速“衰老”下去,很快,上面的所有字迹都变得无法辨认,然后纸页慢慢碎裂分解,只在办公桌上留下一堆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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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兰莲日记,未读部分——
【我快要死了。
在我誓言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剩余的生命根本不足以与裕子共度一生。这仅仅是一种预感,就像大象能预感到自己的死亡,然后自行离开族群,独自前往象类共同的归处一样,我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
为什么?这是惩罚吗?
我已经放弃了,我试着去遗忘自己的心思,用与裕子共度的时光来遗忘那段不会被回应,也不敢言说的感情,为什么现在,连凝望的资格都要失去?!
只要我死了,总有一天,枢会遗忘我的吧。
无论多么重要,无论多么不舍,哪怕我是“唯一”,总有一天,他也会像遗忘那些死去的其他人那样遗忘我吧?更何况,我从来不是唯一,我只是他的仆人,之一。
真是可笑!
我知道我应该继续我的诺言,与裕子一起生活,哪怕不能陪伴她一生,但至少在我真正地死亡之前,我还有漫长的时光与她相处。毕竟,人类是短寿的种族,也许裕子无法活到晚年,那样他在死的时候至少不孤单。
我应该这样继续的,我知道,可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我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认命。我想要他记得,永远永远记得我,哪怕我死去百年、千年、万年,哪怕世事变迁,直到他消亡的那一刻,他也要记得我。
我必须是特别的。
怎样才能被记住呢?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我曾经想用我的忠诚让他难忘,可我发现枢不会缺忠诚的狗。我想试着用温柔体贴或是其他任何美好的感情在他身上留下忧,可我的王,我的主人,他的身边不会缺乏拥有这样情感的人,我不得不承认,他们做得比我更好,令我憎恨地好!
然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