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琴闭着眼,视觉上的黑暗让他的其余五感变的敏锐。
他忽然有些明白悭臾曾经让天青他们蒙着眼睛在石沉溪洞中历练的举动,那些艰难苛刻的训练会让他们的生存能力比常人强上十倍,百倍。
他并非一个战士,而是一个文人。
君子六艺,他都是精通的,但掌握了技艺和上过战场走过江湖的人是不能比的。站在同等的地位上,三个长琴也不会是一个悭臾的对手。
湿润温暖的触感在他的皮肤上游走,面上,耳后,颈间,现在正向胸口移去。长琴感觉到一只手小心翼翼的解开衣襟……
尴尬没有太久,只是仔细的擦拭了四肢和上身,那只手便离开了。不等长琴松一口气,发丝的束带被抽掉,三千青丝尽落入那人手中,点点木香飘过鼻端,长琴识得那是桃木的清香。
动作轻柔,桃木梳圆润的梳齿划过头顶一梳到底。长琴不知怎的,就想起那些话来——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这听过无数次的喜话,唯有此刻才有种美梦成真的淡淡幸福。
长琴心中满足,他忽然想看看那个为他束发的人,然后他便睁开了眼。
"你果然是醒了!"
眼前的悭臾眼中盛着满满的欢欣,可不知为何,面容眉宇间却是如此憔悴而倦怠,那是心力交瘁才会有的疲惫。似乎是看出长琴的疑惑,悭臾微微苦笑道。
“你已昏迷了半月,若不是你的生机未断,我几乎以为你要死了。”
将人狠狠抱在怀中,悭臾埋首在长琴颈间,拼命的汲取着长琴身上的气息。这气息如此温暖馥郁,他想起那日见他气息微弱的样子,身子一点一点被纯阳的霜寒侵染,他忍不住就想起了那日的雨。
一样冷得刺骨,寂寞的荒凉。
他几乎以为他又要死去,又要离他而去了。
还好他没走,没有扔下他……
长琴僵硬了一瞬,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幽幽叹息。他其实多少也有察觉,悭臾一开始的表现太像一个人类,只是那样的事情他不曾去想。天司命的出现是警钟,不会真正有神魔会如此的亲近人类,哪怕是再温和的神明也会有本质的高傲。可悭臾不是,他与凡人之间的隔膜只是时间。他是发自内心的喜爱着凡人的,可他无法与人同时。
他已被摒弃在原本的世界之外。
自己已经是他唯一的依靠了吧?除了天司命以外的唯一。
温热的嘴唇带着小心翼翼的覆上,带着水一般的温柔缱绻,和数不尽的恐惧哀伤。
真的,吓坏他了。
长琴轻易地夺回主动权,身体依旧没有太多力气,可那又如何?
手指轻盈的拂过,身上的人轻喘一声顿时无力的柔软下去。长琴微笑,他的悭臾总是这般敏感。龙族在面对心仪之人时,本就灵敏的感知会加倍,若是龙角被制那便是要再加倍的。
这么多弱点被他知晓,悭臾又怎么可能翻身做主人?
“长琴,别……啊……”
指尖轻挑,略带薄茧的指尖划过胸前,悭臾浑身急颤,面色如饮烈酒绯若桃花,却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报复性的在长琴颈间噬咬,像是嗜血的兽吮吸着伤口流下的血。
嗜血的快感和眩晕令长琴的呼吸也忍不住粗重起来,感觉像是要被什么凶猛的野兽一口一口拆吃入腹。随机失笑,自己身上这只可不就是最厉害的神兽么?只不过,不论这只野兽再如何凶猛,也绝不会伤了自己的。
耳边灼热的气息扑过,只听见悭臾低低的声音。
“这一次,我来。”
少年的嗓音带着情动的喑哑,分外迷人。
“我想要你。”
这念头只是一转,见他灵巧的褪去衣物,长琴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他要他,却是要把自己给他……
长琴不由心疼。
自己从未仔细想过这种事情在下面的那一个该是如何难过,难堪。毕竟父神与水神似乎一直是那般,理所应当又无所顾忌,他便以为那样也是应当。
这一次的沉眠中他看到了悭臾作为人的过去,作为神的过去。为人,人生平淡如水毫无波澜。为神,征途坎坷血雨腥风。
他沉睡了十余日,便看尽了悭臾漫长的人生。梦境的最后,本是要追随悭臾而去的那个女孩,竟转过头来面对着他。
看不清面容,像是剪影一般的漆黑,但他知道那是天司命。
她说:“梦因魂生,魂因梦碎。扔掉……它……否则……杀……死…………”
不知是因为什么,最后的话被模糊的一塌糊涂。这一段话让他原本沉寂下去的那种不详预感又升腾起来。
梦中身为凡人的悭臾平凡,平淡,弱小的令人提不起丝毫兴趣,可他还是觉得心尖颤动的痛。
若不是真正的善良,又为何会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逼入绝境?若不是如此温柔,又为何将自己一次又一次弄得遍体鳞伤?若不是爱的至深,又为何将自己一次又一次推入深渊?
在受到世界如此的对待还能如此真心待人,这样的坚强。若是他人,现在的长琴只会嘲笑是愚蠢。可偏偏是悭臾,偏偏是这个宁可自己痛,自己被人耻笑也不愿他有半点委屈伤痛的悭臾……
正因为曾经平凡,才显得如今的他是如何的不凡。
这些过往就让它埋在心底,他的温柔他的好他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自己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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