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善然并没有安静太久。
那个早就准备好了的字音从胸腔到喉咙,从喉咙到舌尖,最后轻轻地吐出来。
“是。”徐善然说。
在徐善然看邵劲的时候,邵劲当然同样也在看徐善然。
他看见对方的的神情、回答,都是同样的坦荡,甚至快速。
她根本就不屑于用谎言矫饰自己的行为。
或者……她根本并不觉得这个行为有什么不妥当。
为什么呢?
邵劲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
他其实也很明白,明白徐善然为什么这样做。
要赢。要赢过触角已经伸到方方面面的谢党;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达到让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品尝苦果的目的……那么,一点儿手段都不用,一点儿违反道义的事情都不做,显然是不可能的。
邵劲不是空泛理想主义者,他可以理解徐善然用各种计谋取得自己想要的结果。
……但这也应该有一个尺度。
难道我能为了消灭一个携带足以毁灭整个城市的恐怖主义者就毫无障碍地去消灭恐怖主义者藏身的整栋大楼里的人吗?
难道我能为了报复残害过我的势力庞大的仇敌就去利用陷害身旁所有能够利用陷害的不论好人与坏人吗?
如果连这样都可以,那么本质上,我与那些我所憎恨的鄙视的人又有什么样的区别呢?
邵劲怔怔地看着徐善然。
女孩子的面孔在他的视线中是一如既往的柔美。
但正如他刚才询问过的——
徐丹瑜本来可以不走到这一步的。
这中间,只要有人注意到他的心态,只要有人引导他的想法,甚至只要有人多去管束他——他就绝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或许还会心生感激,或许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正常的人。
当然没有人应该对另一个人的人生所负责。
如果徐丹瑜是自己行差踏错,那就算他再圣母,也不可能去指责徐善然不帮助徐丹瑜。
只是如果……对方会走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为有人在后面推搡呢?
是徐善然一步一步安排着,帮着他搭建了一个通向地狱的道路,并且在后头驱赶着他往这条道路上走呢?
在他所出时代的法律之中,诱导与强迫两者间,毫无疑问后者量刑更重。
但就他现在所见,至少在徐善然与徐丹瑜身上,前者更可怕。
可怕许多许多。
木偶师用透明的线操控木偶在众人之前跳舞奏乐,而他所见的徐善然,手里好像也有一捧透明的线,延伸到无数人的身上,操控着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思翩翩起舞。
他想起今天早上,自己才对徐善然想着“这样的姑娘,一定不会因为能够操纵别人的行为或者人生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他意识到自己完全看错了。
徐善然确实不会因为如此而高兴得意。
……好像那些人,所有人的人生,在她的眼睛里,也不过如此。
她从头到尾有着的,都是刻骨的冷静和冷漠。
徐善然当然并不是邵文忠那一流的人。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并不认同徐善然的行为与想法。
如果只是做朋友,他就算不认同对方的想法,只要对方并不是那种恶毒的人,他也能够尊重——
可是他们是要成为最亲密要相伴一生的人啊!
琐碎的生活习惯与喜好的不同或许需要两个人各种磨合,但在这样子的大事上,他怎么可能不去赞成对方的想法、行为,不去想办法帮助对方呢?
他怎么可能和对方的想法与行为背道而驰?
邵劲的脑袋已经乱得说不出话来了。
与此相对应的,就是他越来越沮丧,越来越沮丧,再反作用自身从说不出话来到一个字也不想说。
总之他沮丧极了。
徐善然想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她一直在等邵劲的反应与回答。
但邵劲反应倒是相当明显,却几乎没有说话。
徐善然在窗户后站了一会,然后离开这里,去厅内拿了东西,再回到原地。
邵劲只听见对方轻巧的脚步远去又走近,他继续抬头发呆,没一会就看见人再出现在自己的视网膜内,同时还有一个杯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是?”他问。
“先喝口热茶吧。”徐善然说,将手中的杯子塞进了邵劲的手里。
邵劲略略感动,一口喝光了杯中的水,脑海中乱糟糟的思绪就像被这口水冲刷一样暂时都被他给搁浅了,他问对方:“你现在打算?还要在这里呆着吗?”
“不必了,”徐善然说,“我已经让他们都收拾好东西了,只等雨再小一些就立刻上路。”
邵劲“唔”了一声,片刻后说:“我来这边的时候马在镇子外摔了,当时赶得急就没管……我先走一步,过去看看那个大家伙有没有事情。”
徐善然并不虚留:“也好,不过现在雨不像开头那样大了,你换一身衣服、带齐了雨具之后再走吧。”
坐在窗台下的人很快就沿着游廊走入后院,而另一个早在厅堂正后边呆着的人,也随之走到徐善然身旁。
这个呆在左近的人并不是徐善然的两个贴身丫头,而是自那次被救起之后就一直跟着徐善然的高婵。
她还是一副白纱遮面的打扮,叫人不能透过白纱窥破她的面容与神情,但那双能直接看见的漆黑眼睛,却显得显得寒光凛凛,如两柄出鞘见血之后的刀锋那样。
邵劲听了不少徐善然与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