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顷刻之间就将天翻地覆了,谁还会在意这些?
变乱之中,唯有武力才是根本。
谢惠梅笑而不语。
他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管家精神一振,他以为老爷说的是之前的事情:“已经全部安排停当了!那邵——”他口中正要说出的是邵太医。
但谢惠梅轻轻摆了一下手。
“不是这个,计划提前了。”
“什么?可本来不是应该还有一个月……?”管家失声问。
“册封太子仪式本是最适合的时机,但现在出了一些变数。也罢,太子册封仪式虽好,未免太过着相,我便提前一些时日,与众位大人商量一二。”谢惠梅面色沉沉说。
他兀自沉思一会,最后拍板说:“提前七日,时间便定在十一月十三日。”
京中一处宅邸里。
林世宣投给谢惠梅的拜帖显然又一次如石牛入海,不知所踪。
旁边侍奉的童子愤愤不平:“这谢阁老素有清名,不想其人如此高傲。”
林世宣并不接话,他喝了一杯在炉子上温好的酒,看着观景楼外的簌簌秋风,喃喃自语:“山雨欲来风满楼……”
惜乎生不逢时,未能凭窗而坐,敲棋落子!
时间倏忽,一晃眼月余将至。
又一日自锦被中坐起,徐善然在妆台之间任由婢女帮自己梳妆打扮,看着明亮铜镜中倒映出来的人影,竟有些轻微的恍惚。
今日是她的出嫁日。
她仔细地看着镜中的人,大红色的衣裙已经妥帖地穿在了身上,特意请来开脸的媳妇正在一旁与何氏说笑,笑赞道“哎呀呀这白瓷一般的脸蛋,哪里需要再做修饰呢?”
何氏虽也符合着笑,笑容里却未免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来,那大概是糅杂了怅然和不舍等等的沮丧情绪。
她还牢牢地抓着她的手。
徐善然能感觉到自己母亲汗津津的掌心。这个温暖的手掌正在轻轻地颤抖着,传递出再明显不过的不舍来。
何氏僵笑道:“还是开开吧,我现下眼睛花了,看不清了……我也是个没用的……”
徐善然摆了一下手,本来还谈笑风声的室内不知怎么地静了一下,那被请来梳妆的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刚愕然停下,就被屋中侍女挨个请了出去。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屋内就只剩下何氏与徐善然两个人。
徐善然转过脸来,她现在虽穿好了衣裳,头发却还没打理,只扎成一束。因此她能够轻而易举的将脑袋依偎在母亲身上,她汲取着母亲身体的热度,心念转到很久很久以前,另一场婚礼,另一个身上。
太久的时间,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第一次成婚的时候是何种心情了。
但她还记得自己在成婚数年后,得知一个又一个亲人再也见不到时候,得知自己再也碰触不到柔软的、香馥的、全心全意将她从垂髫小童养到嫁为人妻的母亲的时候的痛彻心扉。
正因她的母亲如此爱她,她这一辈子,下一辈子,永远永远,原谅不了自己曾经的丈夫。
而现在,她或许没有对未知的忐忑与憧憬,但至少她十分的安心。
比任何一个时刻都安心。
窗户关着,但窗外还有那敲锣打鼓的热闹声响。
徐善然和何氏说着悄悄话:
“娘,我今天出嫁了,邵大哥你也是从小看到大的,你对他还不熟悉吗?”
“他又没有家人,只能和我们一起……”
“你啊。”何氏哭笑不得地拍了下徐善然的手背,唬道,“嫁过去之后可不敢这么说,不可看不起风节!要收敛些脾气……”但徐善然有什么脾气?何氏一时竟找不出来,话音便噎住了。
不过这一噎住,她倒是想起了旁的重要事情,忙对女儿咬耳朵:“你知不知道风节之前和你爹承诺过不纳妾?”
这徐善然还真不知道。
当日邵劲见徐佩东徐善然并没有太过关注,也是深信邵劲不至于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缘故。而至于之前,邵劲想的多是怎么追求妹子先把硬件条件给刷到及格限度……什么不纳妾这玩意?开玩笑,他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当然是一夫一妻的奉行者了!忠诚于婚姻伴侣是婚姻对双方的最基本要求,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_.=
但这是在徐善然眼里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过便算,只笑着摇了摇头。
何氏便严厉叮嘱:“这事你听过就算了!如果以后你府中有其他人,你不可和他闹别扭,只管回来叫我们给你做主就是!”
……若真要这样,那她这两辈子还真是活到了猪狗身上去。
但这个时候显然不必将这句话说出来,徐善然便温和地答应了。
心头重石这才搬开,何氏松下一口气,但她看着马上就要变成别人家女主人的女儿,又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太多太复杂的感情都只在这一声叹息之中了。
徐善然伸手环住了母亲,她轻声说话,柔柔的声音竟带着不可思议的安抚的力量:
“娘,没事的,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只要,我与他能够熬过今夜。
这注定血染长街的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
拉快进度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