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佩东气极反笑:“看起来你最近《大诰》学得还不错啊!”
邵劲忙道:“不敢当师父的称赞,也就一般般……”
徐佩东冷冷说:“是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倒背如流了呢!张口是《大诰》闭口是《会典》,我还道你这是想要与我坐而论道一番呢。”
邵劲略略委屈:重点明明是我想要娶你家的闺女……不过现在徐佩东正在气头上,邵劲也心知自己最好不要火上浇油,免得真把好事给办坏了,要是闹出这个结果,他就真得走出去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往下一跳或者往上一撞了。
徐佩东好歹是素有名气的心学大家,这无名之火虽烧得旺极,心里头却也明白事情不能光怪邵劲——或者说光只一个邵劲,根本没有胆子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上门来求亲。
至于站在邵劲背后的是谁,还有什么疑问?无非就是他的父亲,湛国公府老公爷罢了!
说起自己的父亲,他纵使极为孝顺,这时候也不由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父亲对子女不错,但这个‘不错’,始终要排在家族利益已经家族需要之后,现在是邵劲上门求亲,要好不好,这个孩子总是自己看着长大,又苦求女儿为妻,一有人品,二有心意,哪怕眼下女儿嫁过去在名声上委屈了一点,往后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太艰难;但如果现在国公府需要的不是邵劲呢?是随便一个什么有家世但人品不行的纨绔?又或者干脆是个瞎眼的、跛足的、有各种各样毛病的,难道他的女儿也要嫁过去吗?
再说哪怕他的父亲是嫡亲祖父,对于孙女的婚事,也没有事到临头了才支会父母的道理吧?
话放到现在才说,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怕他心不甘情不愿,将事情彻底搅黄了吗!
总之徐佩东越想越心口痛,一腔邪火无处发泄,只能越看邵劲越不顺眼。
而跪在地上的邵劲眼见着徐佩东的脸色从乌云密布到电闪雷鸣,又从电闪雷鸣到大雨倾盆,他的压力简直说不出的大。
……要了命了,如果老师始终不答应怎么办oz
……这样就算有老国公撑腰,善善代表湛国公府对昭誉帝的态度嫁过来,岂不还是每天见着他就想到不谅解这桩婚事的父亲!
……求,求别这样发展啊qaq!这样根本不幸福啊qaq!他明明想的很好了要和妹子度甜蜜蜜的双人假期去啊qaq!!
“老师……”邵劲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还敢出声!徐佩东轩眉一扬,便要开口斥骂,不想那厅堂的帘子后忽然传来环佩之声,几息之后,素手撩开帘拢,一做婢女打扮的绝色女子出现在徐佩东身侧。
徐佩东一眼看见便皱了眉:“你怎么过来了?”
那女子盈盈下拜:“回禀老爷,是四太太知道老爷在见客,唤奴婢过来上茶的。”
这个女子正是之前林世宣来国公府第中,被徐佩东及何氏相看时候出现的婢女。
邵劲是尽知这件事的,飞快一眼瞟过之后,就忙给自己刷了个[目不斜视]buff。
徐佩东不耐烦地摆摆手,正要让人退下去,不想婢女十分大胆,先将手中托盘里的一杯清茶放在徐佩东手边,就又端着托盘来到邵劲身侧。
邵劲是跪倒在地上的,这侍女既要上茶,当然不坑大咧咧地站着。她屈下双膝,用与邵劲斜对而坐的姿势跪在地上,一双妙目触到邵劲眼睛的时候,菱唇就似微微抿了一下,那张俏脸登时宜嗔宜喜。她用纤纤素手拿起茶杯,在直递给邵劲的时候尾指似不经意的蹭过邵劲的手背。
邵劲:哼,庸脂俗粉,以为我脑袋会跟被驴踢过了一样上当吗!继续刷[坐怀不乱]buff!
总之邵劲眼神转都不转,就当身旁没有这么一个大活人,对方爱转眼睛就转眼睛,爱摸自己的手就摸自己的手,他咬定青山不放松,目光坚定地正义凛然地看着徐佩东。
徐佩东吧……
他对眼前这一幕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又有一种自心底升起来的无力感,就好像那种……智商都被拉低了的感觉一样。
但这一下,他心头的郁气就散了,那些将要喷出的火自然也就出不来了。
他再次对那婢女说:“行了,你下去回你四太太,说我知道了。”
这婢女抿唇便是一笑。
她的出身不太光彩,长着绝世姿容又惯会看男人的神态,何氏将其养在府里,便是为着相看徐善然日后的夫婿的。但这方法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也没用,若是被事先知晓了,就不大灵光了。
而邵劲是徐四老爷的弟子,先前又亲身经历过她试探另外一个男人,怎可能不对其中门道一清二楚?
故此何氏派她出来的用意,也不过是稍一打断自家丈夫,好让丈夫冷静冷静而已。
现在她完成了任务,自然不需再做停留。
绝色婢女很快离开。
徐佩东坐在主位,喝了口茶说:“行了,你先起来吧。”
邵劲赔笑:“老师,你先原谅我……”
“还和我讲条件?”徐佩东扬扬眉。
邵劲不敢硬拧,忙站了起来:“学生不敢,学生就是怕老师生气!”
徐佩东不答话,对着邵劲背后的荆条皱了一会眉,招守在外头的欢喜进来说:“给他拿一件衣服,再去太太那边拿些棒疮药过来。”
欢喜连忙应了,一溜儿走出去完成徐佩东的吩咐。
邵劲也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等候徐佩东接下去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