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庆十二年,夏。
“鹤儿伶儿,娘给你们各做了一身衣裳,来试试看。”这几日,紫伊忙了整整两天,为儿女们裁制了几件新衣裳。
“娘,你看我穿着好看么?”千鹤已经十岁了,生的娇俏可爱,粉嫩的嘴唇像是新摘的樱桃,白净的肤色如同新剥的鲜菱。她的性子活泼热情,村里的几个孩子都喜欢同她玩。
“姐姐,真好看。”埋首在书中的千伶抬起头,发自内心的赞道。
“真的嘛?”千鹤的眼如秋水,明亮的双眸天真中透出一丝狡黠。
“真的!”紫伊温柔一笑,帮千鹤整了整衣服,“咱们鹤儿啊真是越大越漂亮了。”
见云洛走了进来,紫伊忙叫住他:“洛儿,娘也给你做了一身衣裳,你来试试看。”
云洛淡淡应道:“是。”
紫伊为云洛穿上新衣,眼里满是欣慰:“娘的洛儿都长这么大了,还记得刚来千家村的时候,一切好像都近在眼前呐,可转眼已经十年了啊。”云洛微微点头,回应她一个笑容,算作回答。
紫伊的笑容渐渐敛起,她入神地注视着云洛,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像是陷入了沉重的回忆之中。半晌,她重重的叹出一口气,好似下定了决心似的正色说道:“洛儿,娘要告诉你……”
一直在欣赏新衣的千鹤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云洛的衣袖问道:“哥哥!我要的绣线呢?伶儿的书册总不忘,那我的呢?我的呢!”
“没忘呢,给。”云洛不知从哪里变出了她要的绣线,千鹤这才满足的一把抢了过去。
一旁的紫伊欲言又止,目光中似有踌躇,她使劲咬了咬嘴唇,把一贯红嫩的唇咬得格外惨白。
“娘,刚才要对洛儿说什么?”云洛回过头,记起了母亲刚才郑重其事的开头,便疑惑的问道。
紫伊不自然的把头别向一边,假装看向别处,“没……没什么。”紫伊内心仿佛天人交战,闪烁其词,“娘是想说——呃,你不要……太忙太累了,你还小,家里的事情无须太过操心。”说完便低下头去,长长的睫毛没有规律地扑闪,嘴唇越咬越紧,面色也愈加苍白。
云洛饶是知道她在搪塞,却不忍心追问,便顺着她的话回道:“是,娘。”
“我去厨房看看。”紫伊背过身,掀开布帘走了出去。云洛望着紫伊的背影,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一切。他回过头来,见千伶正认真看书,不禁讶异道:“你才六岁就能看得懂医书?”
十二岁的云洛,白天帮着千满分担家事,晚上忙着看书写字。自从他接替千满独自往返村子与集市,除了用自家的农作物换回一些生活必需品外,还换了一些书。千伶听了心里不忿,暗道:家里那些书,你这么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又看得懂几本?面上却是一脸无害,把脑袋歪倚在云洛身上,水灵灵的眸子向着他顽皮地眨巴着,甜甜说道:“伶儿在认字呢。”
云洛宠溺的摸着千伶的头,难得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周身冷冽的寒气顿时化为暖融融的雪水。一旁的千鹤见了,不满的嘟着嘴巴说道:“哥哥不疼鹤儿,只疼伶儿。”云洛只好把千鹤也拉过来抱着,一手抱一个,三个人笑作一团。
今年这个夏天似乎格外燥热,千伶坐在屋子里更觉得烦闷。知了不住地在枝头发出令人焦躁地叫声,像是在替烈日助长声势。探出头看着窗外,那两棵树也同样的萎靡不振,千伶发着呆,不由的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千伶家门口有两棵树。一棵柑橘树,是千鹤出生时千满亲手栽下的。等到千伶出生的时候,千满又栽了一棵桃树。如今这两棵树已经长得葱茏挺拔,千鹤总是把柑橘树看做是自己,把桃树看做是千伶。五岁时千鹤在柑橘树的树干上刻了个记号,然后每年看看自己了长高多少。有一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比树上的标记矮了,赶紧跌跌撞撞的跑去唤着千满,“爹爹!爹爹!不好了,鹤儿变小了……”
忙着干活的千满看到后,放下了手里的锄头,过来抱起千鹤,慈爱的笑道:“小傻瓜,不是你缩小了,而是这棵树,它长大长高了。”
千鹤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道:“那鹤儿在长高吗?”
“爹爹可以作证,鹤儿在长,以后还会长的更高。”千鹤听了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父女俩乐呵呵的。那时的千伶只有三岁,只能趴在窗台上偷偷看,看到这个画面也禁不住笑了。
此刻,千满与云洛正在自家的田地里耕种,挥汗如雨。云洛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晒得通红,汗水顺着鼻尖滴到了锄头上,他来不及擦,就让它们啪啪打落在土地里。
他头戴一顶四角瓦楞帽,上半身*,腰间束了根白色布带,下半身穿了一件宽松的棉麻裤,脚穿一双母亲亲手编织的草鞋。他的双臂虽然瘦削,但是这些年来起早贪黑耕地,精实的肌肉已经若隐若现,在汗水浸润下,被阳光一照反射出别样的光泽。千伶记忆里的云洛是一个气质冷峻的孩子,带了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现在的这个样子还真不适合他。
两人正在奋力挥动锄头,千伶笑吟吟的跑了过来,一手端着一个碗,碗里盛着透明晶莹的水。
“爹,哥哥,喝水喽!”
云洛接过碗,触感是冰凉的,他恍然这水是千伶刚从井里打上来的,于是一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果然身体顿时凉爽舒畅,炎炎夏日里的热浪好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