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彬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他突然想起,自己这次下来不是只带眼睛和耳朵,不带嘴巴的么?而且他看到张锁亮很自然的接过,而且还是两个,一个鼓鼓的,显然是给朱书记准备的。他也没有犹豫,道了声谢就接了过来,顺手放在口袋里。
看到满负荷的尾厢,黄彬心想,这要是二十个乡镇都有这么大的“心意”,就是派辆卡车也不够装的啊。红包是用信封装的,黄彬借着去上厕所的时候,偷偷数了数,好家伙,一千元。这要是二十个乡镇跑下来,自己不成万元户了?
自己尚且如此,那朱代东呢?这一刻黄彬有些遗憾,朱代东在他心目中刚刚建立起来的形象,也大打折扣。自己成万元户,朱代东岂不要成十万户?黄彬有一丝愤怒,同时又有些悲观,跟着这样的领导,自己前途堪忧啊。
“什么?”黄彬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看到张锁亮笑眯眯的望着自己,手掌向上伸开,不解的问。
“拿出来吧。”张锁亮微笑着说。
“这个?”黄彬马上醒悟,掏出了还没捂热的信封。
张锁亮嗯了一声,接过信封又坐回了车里,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黄彬大是恼怒,这是张锁亮的意思还是朱代东的意思?张锁亮显然不会,也不敢,这一定是朱代东的意思。原本黄彬对朱代东的印象是极佳的,亲自到自己家中请自己,这个举动让他感动得一塌糊涂。但是现在,他的心一下子就像掉进冰窖一样,降到了零度以下。
但黄彬很快就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而脸红,在洪蓝乡的干部送行之后,朱代东让张锁亮再次悄悄返回,去了乡里最穷困的一个村。黄彬很诧异,但没有多问,看到张锁亮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他的想法马上有所改变。到了那个叫八湾村的村子后,三人下了车。八湾村还没有通公路,只能步行进村。
找到村里的支书钟卫军,当黄彬向他介绍,新来的县委书记到了之后,钟卫军的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拳头。朱代东来洪蓝乡的事他知道,已经离开的消息,他也听到了,怎么现在朱书记又来了八湾村呢?
“钟书记,你别是以为我们骗人的吧?这是我的工作证,请你过目。”朱代东微笑着掏出自己的工作证。
“不会不会,我只是以为朱书记已经离开咱们洪蓝乡了。”钟卫军连忙摇手,他哪敢看县委书记的工作证啊。看他们三人的穿着打扮,也不像骗子嘛。他现在只担心,朱书记怎么会对八湾村感兴趣?八湾村可是洪蓝乡最贫穷落后的一个村子,在这里可看不出任何成绩,有的只是问题,一大堆的问题。
“你们乡里的干部有些东西放在我车上,要带回去也麻烦,所以想在八湾村消化一下,麻烦你叫几个人去帮个忙,把东西搬来。”朱代东微笑着说。
也正是在这一刻,黄彬觉得脸上像火烧了似的,滚烫滚烫的。原来朱书记不是要“黑”自己的那一份,是想“取之z fu,还之于民”。听说县委书记是来看望孤寡老人和五保户,钟卫军心中大定。
马上叫了几个后生,把满尾厢的油、米、土特产都搬了出来,看到烟酒的时候,钟卫军很体贴的制止了后生们的举动。油、米、土特产可能朱书记看不上,拿到村里也能解决村民的实际需要。但是烟、酒则不同,朱书记能用得上,而且这些东西也价值不菲,用在八湾村也是浪费。
“都搬出来吧。”朱代东“听”到钟卫军在那里自作主张,走过去说道。
“书记,这些烟酒用在我们这里,实在是可惜。”钟卫军说。
“这没什么可惜的,钟支书,我可是把好酒好烟都拿出来了,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了?”朱代东笑着说。
“有什么事请书记指示。”钟卫军连忙说。
“我来八湾村的事,能不能暂时替我保密?”朱代东说。
“这个……”钟卫军有些为难,事实上要保密很难,他刚才已经安排人去通知乡里,最多两个小时,乡里的领导就会赶来。
“你好像没有给乡里打电话吧?”朱代东问。
“是的,我派了人去通知。”钟卫军尴尬的说,刚才朱代东在村委会,而八湾村唯一的一部电话也在这里,钟卫军可不敢当着县委书记的面通知乡里。
“没关系,派个脚快的追回来不就行了嘛。”朱代东笑笑说,事实上钟卫军派人去通知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到了,但是隔着太远,就不好问。
洪蓝乡的干部给朱代东送的“心意”,在八湾村,朱代东全部奉还。八湾村有三十五个要吃救济粮的家庭,每户二百元,至于粮油,就只能尽量做到平均,为以示公平,钟卫军甚至还把油称了,分成三十五份,米也是如此。原本朱代东是不赞同这样做,太繁琐。但细想之后,他觉得钟卫军更了解八湾村的实际情况。自己可能不会在乎一点米和油,但对于那些连温饱都没有真正解决的家庭来说,哪怕是一升米,一斤油,也能解决好几天的生活问题。
也随后举行的村民座谈会上,朱代东吩咐让把烟和酒都拿出来,与会人员,每人一包,剩下的烟,由黄彬负责,随时在会场走动,隔十几分钟就分一轮。至于几瓶酒,也是交给黄彬,由他负责倒酒,要保证每个人的酒碗都不空。
发烟的时候,黄彬注意到,有人接到烟就很小心的把烟收在口袋里,这么好的中华烟,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抽过,实在舍不得啊。而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