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出的一生中经历过多次起落,曾经位极人臣,也曾经沦为囚徒,在大风大浪中屹立不倒,却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惊疑不定,甚至感到恐惧。
他坐在帅帐里,接受一批又一批将领的拜见,制定计划、规划线路、分派任务,都是一些常规的流程,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龙王与多敦的势力得到平等对待,墨出只给自己的追随者保留极少几个位置。
第一个夜晚平静度过。
墨出次日早早起床,恢复冷静,下令大军拔营,然后耐心等待两方势力的拉拢。
多敦与龙王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手段。
中午小憩的时候,离曼带来多敦王子的问候和小阏氏的邀请,龙王一方则只字全无,独孤羡和黎顺正常履行职责,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与小阏氏、多敦的会面令人愉快,他们都是老汗王生前看重的人,自然有许多话题,墨出感慨地回忆起自己当年喝过多敦制造的“尿酒”,一下子拉近了关系。
多敦命令当初哗变的军官集体来向老将军道歉,他们每人都喝了一大碗酒,对自己的行为痛加斥责,拔刀请罪,万死不辞。
墨出则宽宏大度地原谅了所有人,“说实话,殿下的行为让我想起了老汗王,呵呵,当年他只带着少数几名卫兵,冲进前线军营,质问主帅为何不发起进攻,结果那一仗打得酣畅淋漓,是北庭骑兵最精彩的战役之一。”
多敦本人没有道歉。他主要展示了部下的忠诚,的确。只要一声令下,数十名军官,包括最亲近的几名伙伴,都会在老将军面前自尽。
小阏氏负责协调两人的关系,“老汗王将老将军和多敦王子都派往西域,必然有他的深意,唉,可惜他太早升天。没有将事情说明白,导致了许多误会。”
墨出当然明白“深意”是什么,但他装糊涂,“是啊,老汗王深谋远虑,从不做无用的安排,我真希望能知道他的想法。不过我敢肯定一点,老汗王肯定很喜欢王子的干脆果断,哈哈。”
小阏氏也跟着大笑,“草原的确需要一点干脆果断了,尤其是现在,老汗王意外升天。北庭群龙无首,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就连外族人也心怀鬼胎。”
墨出频频点头,不肯接话。
小阏氏不好再说下去,示意多敦的一名伙伴开口。
“金鹏堡算什么玩意儿?西域的一个小小门派。上官伐腆脸自称‘独步王’,其实不过是一名杀手头子。竟然也敢趟北庭的混水。”
墨出诧异地问:“金鹏堡的人插手北庭纷争了?”
“独步王的一名谋士正在罗罗军中当军师。”多敦顺势接过话头,“据说金鹏堡还要将千骑关交给罗罗,龙王与独步王不共戴天,在璧玉城安插不少奸细,拿到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是啊,龙王眼线众多,通天关也有。”墨出敷衍道,显得心神不定。
又喝了一会,军官们纷纷告退,只剩下三个人时,多敦挑明了目的,“龙王怀疑老将军与金鹏堡勾结。”
“不会吧?”墨出一脸的惊讶,“我虽然是璧玉城督城官,可是跟金鹏堡联系极少,再说……我一个老朽,金鹏堡收买我做什么?”
“龙王的军师,差不多公开宣称老将军是内奸。”多敦冷冷地说,“我当然不相信,可问题是龙王会怎么想?”
“龙王阴险狡诈。”小阏氏补充道,“他推荐老将军担任主帅,绝非善意,那个独孤羡,才是他真正想推上去的人,老将军要小心了。”
“呵呵,无妨,龙王不过是一名外族人,论在西域的势力,恐怕还不如金鹏堡吧,有多敦王子和小王两位殿下坐阵,我怕他什么?”
“没错没错,老将军的经验和眼光都是我们年轻人比不了的,龙王区区小虫,兴不起多大风浪。”
接下来的时间里三人只是开怀畅饮,墨出借口次日行军,不到三更就辞行,对于北庭人的酒宴来说,这算是早退。
多敦冷下脸,“老狐狸,应该给他点颜色瞧瞧。”
“急不得,起码要等击退罗罗再说。”
多敦皱眉,对小阏氏也有不满,“你刚才的话太多了,显得我好像没有主见。”
小阏氏笑着抚摸多敦坚实的后背,“好,听你的,以后我只听不说。”
“不是不说,而是不要说太多。”
小阏氏顺从地点头,服侍老汗王多年,她对什么时候该张扬、什么时候该服软,琢磨得清清楚楚,“放心吧,墨出不敢倒向龙王,龙王想要篡夺北庭的权力也还早着呢,他们都是你的棋子,连我也是。”
多敦心中涌起强烈的*,但他知道轻重,握着小阏氏的手,以永远不会向外人显示的柔情声音说:“你不是棋子,你是我的左右手,替我出主意、替我移动棋子。”
第二天一大早,前线又传来消息,罗罗听说联军迎战,停止西进,驻扎在千骑关附近,已经派人下战书。
又隔了一天这封战书才送达,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战书起行只有四个字:龙王足下。
战书非常简短,大意是说草原纷争黎民受苦,不如一战定胜负,早日结束混乱局面,多敦与舒利图的名字从头到尾只出现过一次,是希望龙王照顾好两位汗王子孙,好像他们已经成为人质。
顾慎为相信这是张楫的手笔。
战书的内容很快在军中流传,将士们先是对罗罗感到愤怒,觉得他有意蔑视两位殿下,没多久。猜疑还是产生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