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要从三方来说。
第一方是自以为稳超胜券的太上皇。关于贾琳的流言的确是太上皇命人传出去的——至于这里面有忠义王推波助澜,有靖德帝顺水推舟都先暂且不提——这就造成了两个结果。其一,靖德帝依然点贾琳为状元;其二,靖德帝因流言降了贾琳的名次,或者干脆把贾琳革除了功名。
按照太上皇的计划,如果是第一种情况,他就直接称病,然后请些高人来算一算。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因为这科学子中有灾星降世,冲撞了水家王朝的命格,才让太上皇受了病。要知道,这次是为靖德帝登基特意加设的恩科,若是其中有什么不妥,是不是上天在预表靖德帝这个皇帝当得不合格?
若是第二种情况,更好办,靖德帝先前的举动已经让贾琳才名远播,而现在这样的贾琳竟然名次靠后,这是不是说明殿试的评判有所不公?学子最容易被煽动,有心人这么一挑拨,等学子闹起来,再让一些老牌的宗室或者大臣把这事儿上升到一个高度,这照样就成了靖德帝的错处。
无论是第一种情况,还是第二种情况,太上皇相信,凭着自己手里的势力,都能逼得靖德帝下罪己诏,到那个时候,他这个太上皇出来代理朝纲就理所当然了。
可以说,太上皇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而已,至于这个理由是不是牵强附会,他一点都不在意。因为,等他以各种名目软禁了靖德帝,就是再牵强的理由也能够变得合理了。用一句不那么恰当的话来说,太上皇这种行为就是做了婊、子还要立一个牌坊。至于这个牌坊是不是合法建筑,这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只要有这么一个东西在,能让他的行为在史书的记载上变得正大光明了就可以了。
太上皇当初选了小七做皇帝,并非是因为他看重小七,不过是觉得小七听话孝顺,又没什么野心势力而已。他本以为,只要抬举了小七,他虽成了太上皇,但手里的权利还是实打实的。只是,水沄隐忍了那么多年,这一朝事成,他的势力慢慢地浮到了水面上,又因为和太上皇政见不同,父子之间早就生了矛盾。或者说,只要太上皇不死,无论哪个儿子登基,时间久了,他都会看那个儿子像仇人一样。
恩科一事,让太上皇觉得小七已经慢慢不受自己控制了,他自然就厌弃了这个儿子。再加上,自从忠义这个老三给他进献了一种奇药,太上皇觉得自己又年轻了不少,那从未熄灭过的野心自然越烧越旺盛了,如今他还想着罢黜了靖德帝好自己重掌朝政呢。
这第二方则是刘太贵妃和忠义王。其实,这主意最开始还是忠义王想出来的。
刘太贵妃伺候了太上皇那么多年,解语花可不是白做的,说话的时候提一分,藏九分,不动声色地就慢慢引导着太上皇接受了这个主意——性子最是自大的太上皇还以为这盘棋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呢。
忠义和刘太贵妃就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就等着太上皇夺了靖德帝的权,他们好名正言顺地上位。要知道,若是太上皇在代靖德帝打理朝纲的时候真正病重,那么忠义就有机可乘了。更何况,忠义自靖德帝登基就开始准备,手里也有了一股私兵。
这第三方自然就是从头到尾旁观了一切的靖德帝了。
贾琳每日守在府里,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潇洒了。等到放榜的时候,府里的下仆都被拘着,并没有让人去看榜。大家都知道这些日子越演越烈的流言,还以为贾琳这种行为是自我放弃了,一时间,府里的气氛都低沉了不少。
全叔年纪大了,只是闲不住,因为秦恕是把他当亲人看的,他在府里的地位就有些超脱,不是总管胜似总管。已经快五月了,天气好的日子,阳光还是不错的,全叔就摊开了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这项晒太阳的运动就是因为贾琳而流行起来的——他住的地方和外面的巷子只隔开了一堵围墙和一排树。
全叔这个年纪了,因为早年辛苦,听力退化了很多。他睡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正睡得晕晕乎乎的,却仿佛听见了街市外面有动静,不由得自言自语道:“今个儿莫非是个好日子?我怎么依稀听到外面有敲锣打鼓的声音?不对啊,杏林胡同里如今就住着咱们一户?主子们可没有要办喜事的……哎呀,这莫不是琳少爷中了?”全叔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果然是中了!
那报喜的队伍也不知道是得了谁的吩咐,前头四个人扛着一张上书三元及第的匾额,绕着京都的主要干道转了一大圈,所以直到了中午—都快下午了———才到了状元郎的府上。敲锣的人还好,那些吹号的,都快累得趴在地上了。
这也太高调,太拉仇恨了,我怎么以前不知道靖德帝这个主子这般恶趣味啊……贾琳捂着脸,他忽然觉得自己很久以前误上了贼船,如今就是知道了靖德帝的品性,这船还真下不来了。秦恕倒是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十分高兴地打赏着所有来报喜的人。
琼林宴设在十五日后——按理来说,不应该隔开这么久的,但是靖德帝说了,十五日后正是个好日子,所以就这么安排了。靖德帝登基以前,在礼部待了好些日子,如今礼部的人也算得上的他的嫡系。而礼部都没有意见,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是照着剧本排好的一样,琼林宴还没有开始,太上皇果然就称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