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这片树林高出其他地方很多,我们便扎营在上面,这时节不怕火攻,不怕断水源,所以,这片土岗上的稀疏树林变成了我们最好的宿营之所。粮草物资的车围成一个粮草之城,渐渐地便成了一座白色的堡垒。
雪不算很大,慢慢地落,这里的树初时还能露出一丝丝黄绿,只是渐渐淡去,终究混成满目的洁白,再也不见晦暗驳杂的踪影,也许各种烦心之事,最终都会被这般慢慢削压干净,直到明年,白色褪去,又将是新生的春绿。
走之前的一天,我去找过我觉得需要找的人,一个是张俭,进他家的门最简单,因为他说在宫城内没什么外人,所以给他新屋,他一没做修缮,二没设岗卫;进去空空荡荡,之接便能看到黑黑的张叔的厅堂,和外面昏暗的天气很像。在昏暗的堂屋之下,一个人正埋头批阅文书,他最初没有注意我,只是发现人来,便随口使唤道,“天黑,掌盏灯来!”
我转身便去侍候的丫环处,几个小丫环正在谈着什么,本是很起劲,忽然看见我,吓了一跳,还有认识我的,吓得慌忙跪拜,称该死恕罪的便都有了。
“拿盏灯来。嗯,两盏。”我的要求很简单,也没有降罪的意思,只是让她们准备两个人吃的晚饭。
“嗯,怎么两盏,一盏……足以……您如何过来了?”张叔这时才见我,赶紧出来便要行礼,我连忙扶着,与他一同坐下,慢慢说些事情。
那天的晚饭极其简单,我知道了张叔平时吃什么,张叔冲那几个丫环发了脾气,我还出来做好人,只说是我这般让她们做的。
谈了一会儿事情,我便走了,我还要去两家,只管让张叔注意身体,吃些好的,我既不会克扣张叔的俸禄,便不要如以前在山上般继续过穷日子。
徐征家在宫城外,这家礼仪便多了,所以,我今日很注意着装,虽然是便服,却是一身干净整齐。在家对镜臭美半天,自觉道貌岸然得紧,在张叔那里问了张叔意见,张叔也觉得不错。
门口戍卒自不敢拦我,但我还是老老实实、抬头挺胸地在门口让人通报,看见他紧忙着出迎,我才进去。免不了和他还很扎实地叙了一番礼。
“徐司徒近日身体可好?”一开头,我便很是关切道,要问我心里想的什么,天知道。
谈不了几句,我便要说我想要说的,已经忍了好长一会儿,再不说,我会憋屈死。
“司徒辛苦,我带来的人,文官少,武官多,中间出生草莽绿林不在少数。”(绿林这个词出于西汉末年绿林赤梅起义,绿林军后来大多归了刘秀,刘秀靠这支军队击败了赤眉军,所以,赤眉没有成为以后的一个日常用语,但是绿林却和好汉同意了。作者注)
完我叹了一口气,“司徒之职,专为教化,但这干……哎,成天吆五呵六,嘴中多半没什么好话的……还多费司徒心血了,以后朝中大事还须多仰仗徐大人。下面我去平乱赈灾,还望君能助吾稳定朝中大局。”这番过分抬高了他,却贬低了兄弟们,日后有空得请兄弟们喝酒。
他如我所想,表现地大为感激,连声称愿效犬马。我和他又谈了谈事情,便告辞离开了,他送我出门,最终谨然长揖送行。
时近黄昏,天尚明亮,闲来无事,巡于营中,兴之所至,翻手开掌,看着雪慢慢撒上来。这里的雪花与北方不同,象是一粒粒白色细纱,圆滚滚的颗粒,慢慢打下,堆积手上,急切不易化去。而老家的雪多半是絮状的,有眼好的说是六角的,可我不行,我没这般厉害,向来只能看见一团接着成一滴从手边滴下。
南就是个眼尖的人,他凑过来,鬼鬼唧唧地装模作样与我站在一起,随口轻声说:“有人看着我们,在那边的树下。”
我虽然有些担心,并不害怕,若没有这样的人在侧,反倒会让我更担心,我的心里还关心手中的雪颗颗,眼看着,口中烘着,终于化去了。有这番功夫,那日我已从老四家兜了一转出来,我去便是以看自己干女儿为借口的,抱了一会儿小雪,看着渐渐睡过去的小雪,我就叮嘱几声四,便把孩子交给刘婉,自个离开了。
我依然悠闲地看着雪,随口轻声说:“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多少人?”
“好象是两个,应该是我们扎营的时候就在那里了。”他注意到我的表情,也放了轻松,嘴皮微动,趁着喘气的时候快速说道。
“悄悄盯着,别惊动他们,别让他们跑了,让大家先吃饭。”我搓了搓手,将又堆上的雪粒拍掉,“再冻他们一会儿,等大家吃饱了饭,有力气了,再抓两个冻僵的鬼就容易了。”
言毕,背手转身回帐。
其实我心里远非表面的那么怡然自得,轻松写意。那些人是什么人?来干什么?后面到底还有多少?我没什么主意,或者说一堆主意中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不过,我总会想办法赶快解决问题,至少解决心中不决的烦恼:从帐中取出长枪,捧在手里,却想着是不是带天狼更好。几步出外,在营地前就耍开了,我的那套都是从乐浪那里和关羽张飞兄弟学的,近日每日早起练武还算勤快,路数娴熟,这番正好用上。也让一干士兵第一次知道他们的越侯还不是个空架子,毕竟一杆铁枪,迎风乱舞,那一番声势还颇为吓人,士兵鼓噪叫好声不断。就这样,我的信心就来了,必须承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