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儿支起耳朵细听,却听出来叶潜咬牙说得是“朝阳,你怎么不敢出来见我!”
茗儿看了看一旁娥眉带寒的主子,小声道:“公主,我看他是真得生你的气呢。”
朝阳公主嘲讽地轻哼一声,掀起薄唇淡淡地道:“我好心好意为他操劳,他有什么可生气的。”
这话一出,茗儿被噎住,再不敢言,只默默地看向厅中。
朝阳公主微启莲步,缓缓迈过门槛,走到叶潜身边。
叶潜于沉醉朦胧中,只觉得一股熟悉的幽香扑鼻而来,那是午夜梦回间留在鼻端的味道。他抬眸间,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逶迤拖地的淡褐底绣了朵朵梅花的蝉翼纱,往上抬头望过去,却见到白色软烟罗裙裹着曼妙妖娆的身子,纤腰娇柔一捻,双肩如若削成。再往上,便是那依旧带着微嘲的笑意,依然傲然冷淡娥眉,带着满满的不屑和睥睨,居高临下,轻轻挑起。
叶潜呆呆地凝视着她,只觉得自己犹自在梦中一般,又仿佛身子踏空转瞬回到了少年时。
那时候,那个懵懂恭谨的少年,弯腰为妖冶的女主人拾起绣鞋,抬眸间的一瞥,心中便落了尘埃。
朝阳公主垂眸望着脚下这个男人,不屑地笑了下,凉淡地道:“叶将军,你为何趴在这里,形同野狗般狼狈。”
这话一出,茗儿眼珠子瞪了瞪,心道主人太是毒舌,好歹如今趴在这里的已经不是当日任人欺凌的叶小奴,而是当今皇后的亲弟,皇上御笔朝阳公主亲封的少年将军。
叶潜昏沉欲裂的脑中,将朝阳公主的话在心中念叨了许久,可是混沌的大脑却什么都想不出来,脑中只记得她盼着自己娶了别人,便是这个念头在充满酒气的脑中回荡反复,心却仿佛被放在石上又用铁杵捶打,痛不堪言。
他勉力抬着头,仰视着那个唇边犹带着一抹冷漠笑意的女人,喃喃地问:“朝阳,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朝阳公主见他形容如此狼狈,心中却是越发气恼,蹙眉冷哼一声,凉声反问:“叶将军,你到底要问本宫什么?”
问什么?问什么?叶潜听着她那熟悉的低凉声音,迟钝的大脑开始想着,我到底要问她什么。百转千回,多少个模糊的念头在心间划过,可是划过之后却是了无痕迹,最后脱口而去的却是这一句:“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朝阳公主眉目越发清冷,望着地上醉鬼的眸子却是无奈,她叹了口气,终于淡淡地道:“我想嫁,自然便嫁了。你跑到我府中醉酒闹事,打了我的侍卫,搅乱了我的厅堂,就为了问这句话吗。”说完这个,她无奈瞥了地上的男人一眼,挥袖转首便要离开。
趴在地上的叶潜猛见那薄翼轻动,就要离他而去,心中一急,酒气上涌,两目赤红,猛地匍匐上前便一把抓住那轻纱尾翼,嘶声喊道:“你不是说过不会嫁人吗,你明明当初这么说过,怎么如今又嫁人了呢!”
朝阳公主陡然停着步,冷目含怒:“我要嫁便嫁,与你何干!你左不过是个南征将军罢了,以为皇上宠爱你就可以管我吗?”
叶潜趴在那里仰望着她的神情,却见她冷峭如初,心便如坠冰中,一股悲切绝望涌上胸口,喉间哽咽,眸中竟然有泪水缓缓流下。他颓废地趴在地上,咬牙,嘶声问道:“你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这一声痛苦的低吼,犹如绝望的小兽在哀叫。朝阳公主感受着鼻间萦绕的酒气,她闭上双眸,淡淡地叹了口气,却不再回答。
叶潜得不到她的回答,便强自站起,上前抓撰主双肩,恨声道:“你骗人,你说过不嫁人,却又嫁了,你一日离开男人便不得活吗!你前日与我欢好,在我身下求饶哭泣,次日便嫁与别人,为别人生儿育女!”
一旁尚有侍卫被打得鼻青脸肿,听到这话,纷纷胆惊,上前便要捉住他捂嘴让他不要再言语,可是叶潜何等人也,醉酒之中狂怒之下更添了几分力气,于是那群侍卫又再次被狂扫在地。
茗儿见此,气急,挽起袖子怒道:“叶潜,你好大胆子,难道还敢对公主不敬?”
朝阳公主冷目睨着这男人,淡声吩咐道:“锦绣,去取凉水过来。”
锦绣遵命出了前厅,却见前厅外已经围了众多侍女,还有未敢入内的众侍卫。这些侍卫侍女都不是从肃宁城跟随过来的,是以多不明白朝阳公主和叶潜的旧事,此时他们个个惊疑,心道那个一向恭谨谦和的叶将军怎么变成了如此模样。
锦绣淡扫过众人,当下便吩咐几位强壮的侍女,各自端了一盆凉水进了厅中。
朝阳公主见手下皆已就绪,便冷笑一声,命道:“把这冷水去泼叶将军,给我狠狠地泼!”
众位侍女先是一愣,待明白过来,纷纷壮起胆子上前,兜头一盆冷水泼洒过去。
只可怜叶潜尚在醉酒之中,虽凭了蛮力和本能打倒众位侍女,可是面对着眉目清冷的公主,他一片浆糊的大脑却是没想明白这冷水是干嘛用的,怔怔中便见数盆冷水满头满脸而来,顿时犹如坠入冰窖之中,脑中完全清醒,身上却是几个寒战袭来。
朝阳公主轻笑一声,望着半跪在那里被淋得犹如落汤鸡一般的叶潜,柔声道:“潜,你清醒了几分没有?”
黑发尽湿,一缕乱发黏在额前的叶潜醉气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