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膛一起一伏,仰躺着看我,眨巴眼睛,不明所以。
我觉得心跳好快,想做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整个身体都热起来,没来由的烦躁。
我被热醒,立即发现自己下面身体的异常。
很久没有这么窘迫的时刻。
我想我完了,这件事太过羞耻,无论发生的时间,还是发生的对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又有什么办法。
很是惶惶了几天,最后我决定:等他长大通人|事的时候,再看看怎么办。
现在,先这么默默喜欢吧。
我打起精神,把自己那点小心思藏起来,继续看他拿小玩意过来献宝,继续帮他写先生交代的题目,继续给他弄精致好吃的小点心,继续陪他聊天……
继续抚琴哄他睡着,画一画他流口水的样子。
然后晚上把画像默默烧掉。
软榻成了我经常休息的地方。
真是甜蜜又痛苦的日子。
原以为,接下来的几年里,我的事情就是等。
等守孝期满,等下一次科考,还有,等他长大。
但是我错了。
仅仅一个嘈杂吵闹的晚上,一切突然换了模样。
从少爷变为官奴婢,从锦衣玉食变为阶下之囚,一天一地。
挂着沉重手|铐|脚|镣,低着头,一步步走进大牢。
血腥味儿和骚臭味儿,令人作呕。牢里的肮脏,平生第一次见到。腐朽的草垫,潮湿的地面,跑来跑去的肥老鼠,黏糊糊散发馊味的汤水,以及……众多蓬头垢面的犯人。
有的呆若木鸡,有的慵慵懒懒,有的哭哭啼啼,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世间黑暗面。
再看看牢里,除了我家的下人以外,常见和不常见的亲人,都是相对泪眼,叫屈喊冤。
我才知道父亲犯了重罪,监守自盗,贪赃枉法,酿造冤狱……
他们口中那个罪大恶极的人,是我父亲?
言行端方的父亲?
——怎么会!
我们都被分散关押,轮流提审。
同被关进牢房的人走着出去,有一些人被抬回来,另一些人被拖回来,少数人能自己走着回来,还有些人,出去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我也被带出去过,跪在大堂上,翻来覆去地回答问题,挨打,再回答。
全是我不知道的问题。
很奇怪,虽然板子打在身上,但似乎并不太痛。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有人花了大量银子,买通衙役,留我一条性命。
自从到了牢里,我就用指甲在木栏杆上刻痕,标记日期。
我家出事以后,十几天都没有人来探视,直到我被提审完,才有陆陆续续的人,在狱卒引领下,往死囚牢那边去。
那些人几乎都戴着高高的兜帽,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面貌。
但是他们其中偶尔有一两个,会在我的牢房前站一站,叹口气,匆匆走掉。
我听得出他们声音,父亲的友人。
而在我牢房前站得最久的人,塞给狱卒银子之后,得以和我说上几句话。
他从怀里掏出油纸包交给我,香味争着往我鼻孔钻。
“慢点吃,别噎着。”
“王叔叔,我父亲……”
“嘘——”他摇头,“先吃,先吃。”
我低头吃饼,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烧饼。
“……小豆子挺想你的。”他絮絮地小声说,“老问我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性命为先。老柳那边怕是不能好了,不过他从来都没牵扯你进去,无论如何,我都尽力想办法……”
我给他跪下了,这么多天第一次有人告诉我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