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现在欠缺的革命道理主要是缺乏认识方法,就是怎么办事。就拿这个水池来说吧,咱们所看到的这个水池,修建的时候花的功夫只有全部事情的十分之一。十分之九的功夫,都是准备材料,准备人力组织。如果光看修水池的劳动,或者认为只有修这个能看得到的实际修建才是事情的全部,那就是错的。任何一件事,都需要大量的准备工作。如果没有这些看不到的准备工作,那么绝对不会有你能看到的结果。”
姬晔也是个聪明孩子,又加上亲自参与了这项工程的前前后后,她思索一阵后恍然大悟,“李队长,就是你以前说过的,一件事有一百个环节,一个环节都不能少。少一个都干不成事。对么。”
“就是这样。”李寿显答道,“我知道光复会的同志很想知道我们人民党怎么做事的。我们人民党其实也没干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只是这一百个环节,我们都亲自干了。请注意,是亲自干。而不是让别人替我们出力。”
“那咱们有很多东西也是和群们进行的交换啊。”姬晔问道。
“对啊,我们和群众交换的东西,也是咱们自己干出来的吧。”李寿显答道。
姬晔忘记了打水,她拎着竹筒左思右想,工作队从群众那里得到的一切,都是工作队实际拥有的东西。每一样东西都是工作队的劳动成果。而回想光复会的作派,姬晔发现光复会实际上能够拿出来实实在在的东西其实很少很少。
“为什么人民党的同志就能拿出来这么多东西?”姬晔问。
“因为我们是劳动者。劳动者就是创造者,我们通过劳动创造出了很多东西,当然就有可以用来交换的产品。”
看着姬晔再次陷入思考,李寿显说道:“我也听说过一些会党的作派。怎么说呢,想让人相信,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自己现在有的实实在在的东西,与群众进行自愿的交换。如果群众不愿意交换,那就已经很糟了。如果你什么都没有,你凭空画个大饼,说你给我什么什么,我将来一定能让你有这个大饼。你觉得这像什么?”
“哈哈,这就是江湖骗子啊。”姬晔笑道。不过她刚笑完,就明白李寿显真正想指出什么来。姬晔顷刻就收住了笑声。
过了好一阵,脸上因为羞愧引发的发热消退下去,姬晔才继续问道:“可是我们光复会没有这么多东西啊。如果没有得到支持,我们根本打不了满清。”
“不是光复会没有东西,而是光复会不知道老百姓到底想要什么。咱们没有来李家集之前,这里的群众想要的就是更好的生活,假如咱们工作队现在走了,不再这李家集待着了,群众想要的还是更好的生活。这就是群众的需要。”
听了李寿显的话,姬晔立刻激动起来,“对啊,对啊。如果打倒了满清,百姓们立刻就能过上好生活了。所以现在要先打倒满清才行。”
“哈哈,姬晔同志。你的看法不对,不打倒满清,满清就要来杀咱们这些革命的人。打倒满清是为了咱们这些革命者眼前的生死存亡。这和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嗯?”姬晔从没听过这等奇谈怪论,一时间竟然惊呆了。
看姬晔已经没有办法想明白这些道理,李寿显换了一个角度,“这么说吧,大家说满清坏,贪官污吏,横征暴敛。这话是没错的,可是咱们人民党打下了广德县,没了贪官污吏,没了横征暴敛,可是老百姓的生活哪里变好了?”
姬晔不吭声了,在李家集这么几个月,百姓生活很苦很贫困。这也是为什么姬晔称李家集是个“穷乡僻壤”。
“那他们现在不是变好了么?”姬晔几乎是有点耍赖的答道。
“现在变好了,是因为群众劳动了,劳动成果被劳动的群众得到了。那生活自然会变好。以后劳动更多,生活也会变得更好。”
“我们光复会是这么说的。”姬晔这话很没底气。
李寿显则毫不客气的揭穿了姬晔的最后底牌,“你们光复会是这么说的,但是你们光复会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姬晔不吭声了,虽然很想拿出孝子说理说不过别人时候特有的反驳方式,也就是说“你干的还不如我呢。”可一起工作的事实让姬晔连这话都说不出。
李寿显没有穷追不舍的打击,“姬晔同志,我们人民党认为,革命要建立的是一个劳动者的联盟。什么是劳动者,你我这样的就是劳动者。像第一次主动参加砍竹子的群众,就是劳动者。革命就是团结这样的劳动者。”
姬晔忍不住微微点头,因为她也喜欢和这些人一起劳动,如果和这些人面临的问题只有“苦于累”,那么和其他人在一起,就要与各种令人厌恶与愤怒的东西在一起。
“姬晔同志,假如现在满清打回广德县了,咱们落荒而逃。你觉得那些劳动的群众会带着满清追捕咱们么?”
“肯定不会了。”
“如果满清悬赏一百两银子呢?”
“这……”姬晔想了一下才说道,“我觉得不会。”
李寿显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是村里头的那几个二流子呢?”
“哈哈。”姬晔笑了起来。
“所以说,我们的朋友是劳动者。姬晔同志,如果你回到浙江的话,一定要记清楚这件事。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打水做饭,天亮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