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闽省海边的一个小渔村里。

躺在床上,脑子里回想着与姐姐之间的谈话,苏谨言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钱,要赚,但也不能光想着赚钱,忽视掉了其他方面。’

‘圈子里的竞争很激烈,留一手是应该的。待价而沽也没问题,但你首先要做到问心无愧。’

‘跟这一家的合作还没开始,就已经想着要找下家了?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

‘再说了,你拍的是综艺节目,不是电视剧。人家电视剧的话,可以在这个台播,也可以在那个台播。可综艺节目呢?你见过有哪一档综艺节目,尤其是收视率很好的王牌节目,会突然换东家换平台的。’

‘为了多赚点儿钱,另找一家电视台合作?从商业角度来说,这没什么,可放在圈子里,这就是毋庸置疑的背叛。’

‘诚信很重要,若是坏了口碑,你再怎么有才华,拍出来的节目再怎么好看,也很难找到合作者。’

‘电视台那边对你避之不及,没有播放平台,光有你这一脑子的好主意,又能成什么事?’

‘一口吃不成胖子,世上那么多钱,你还能一次全挣完了?’

‘吃亏是福。你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这个道理我不说你也明白,怎么这次就没想起来呢?’

‘更何况,人家上京台给的条件也不差。至少,从旁观者的立场来看,他们并没有亏待你,反倒是很大方。不是么?’

‘这就好比某个导演拍了一部电影,你是做院线搞发行的,人家来找你联系发行上映的事儿。在谈判中,人家死咬着‘保底价格全照着导演本人的意思来’的条件不放,你会接受么?’

有些话说到了点子上,有些话扯得有点远,因为苏谨言的‘贪心’,苏常英特意跟剧组里的导演请了个假,跟他聊了许久。

说起来,苏常英本来还想要直接坐飞机回上京。只是假好请,航班不赶趟,不得已,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把远在上京的苏谨言叫到了剧组拍摄地所在的小渔村里,在条件略显简陋的临时宿舍里,面对面的跟他长谈了大半宿。

“是啊,我怎么就……唉。”

经过姐姐的教育和点拨,苏谨言拨开了拦在眼前的诱惑,终于惊醒过来。

再回头审视一下自己原有的想法,他不得不苦笑着承认一点——仗着是重生者,仗着脑子里的那份记忆,自己确实是有点儿想当然,膨胀的有点过分了。

就跟姐姐说的那样,现在想想,自己确实是在开始合作之前,就已经早早的有了‘谈不拢没关系,大不了找下一家,一定会有人出高价’的念头。而这样的念头,也正是来源于自己重生时带来的那份记忆。

现在再想一想,抛开重生者的身份不提,自己只不过是个刚刚入行的新人。

一个新人而已,哪来的立场去要求这么多?要知道,这可是竞争无比激烈的娱乐圈,隐藏在水面下的暗流不是一般的汹涌湍急,桀骜不驯特立独行的人,可没几个能混出头来。

越想越觉得自己太浅薄,越想越觉得之前的想法太无知。

脑子里的念头实在太多,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一直无法入睡,良久之后,苏谨言叹了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

离宿舍不远,大概两百多米之外,有一片宽阔的沙滩。趁着月色正好,苏谨言穿上拖鞋,打算去海边走走,一边散散心,一边冷静一下自己的头脑,整理脑海中的纷乱思绪。

“咦?”穿过海边的防风林,来到沙滩入口处,远远的看去,右侧的沙滩上竟然灯火一片通明。

貌似是在拍夜戏。

放在平时的话,苏谨言肯定会凑过去,远远的看个热闹。

但现在嘛,心里头的杂念太多,也是想起了自己‘无关人士’的身份,苏谨言并没有朝着灯光那边走去,而是背转过身,走向了左侧那片无人的沙滩。

相比于右侧那片沙滩,这边的地形要稍微复杂了一点点——在一小块平坦的沙滩后面,是一片高低不平的礁石区,再往过走,是一道落差将近二十米的海边悬崖。

悬崖的顶上有座白色的灯塔,塔顶上巨型聚光灯正在很有节奏的转动着,光柱洒向了远方,为海面上的船舶指引着归航的方向。悬崖下,海浪拍打着漆黑的礁石,溅起了一片片浪花,月色下,如同白色的纱巾一样朦胧又迷人。

跨过这一小块沙滩,来到礁石上,找了个不会被浪花打湿的地方坐下。

看着远处平静海面上倒映的月华,苏谨言愣愣的出了神。

海风微微带着点儿咸味,吹散了夏日的燥热。风势不大,如同母亲的抚摸一样,轻柔舒缓。

这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不知何时,夜戏已经拍完,远处那片沙滩上的人群也纷纷散去。除了沙沙的浪花声,海岸边再没有其他声响,陷入了一片宁静。

又过了一会儿,远远的海平线上,渐渐出现了一点儿光亮。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走过,这片光亮渐渐扩大,天空中泛起了一片鱼肚白。

头顶悬崖上,白色灯塔里的大灯停止了转动,划破夜色如同长剑般的光柱也收敛回去。

栖息于悬崖石缝里的海鸟从甜甜的梦中醒了过来,趁着落潮,纷纷落到礁石上,低头寻找那些没赶上‘末班车’而不得不滞留于小水洼里的螃蟹和小鱼。

有两只不怕人的海鸥,落到了苏谨言的身边,就站在离他仅有一米的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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