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西西里永远是我最爱的景色,她把洁净的蓝色涂抹在天空上,高远又明朗。盛夏的巴勒莫,只有这个时间点才显露出一点点的可爱。
我推开窗子,吐出浑浊的气息,风拂过脸颊,痒痒的。
巴勒莫的中心寸土寸金,人们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插入房间的缝隙。城市的居民区和蜂窝无二,人们密密麻麻地进进出出。现在,就是一天劳作的开始了。
一楼的酒馆已经有扫洒的声音,在灰尘的震动下,带给我的是模糊不确定的方位——这是一个讯息,我也应该为了生计开动了。我微笑。
其实我并不了解为何会去做黑手党的生意——对于我来说,无论做什么都是可以成功的。但是就是选了这么一条危险又刺激的道路,尽管它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而且,我现在做的还相当不错呢。
做了这么多年的赏金猎人,我确定我仍然没有厌倦——我还是渴望走钢丝的快感,并为之疯狂。
或许我就是这样一种人吧,我漫不经心地想——否则也不会接彭格列的生意了。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蓦地抬头——对面的门也开了。
对面的房间可是从来不对外出租的,看到从里面走出的人,我暗自嘀咕——费伦妮还真是对他情深意重啊,看来这间房间就是为了这个男人而留的。
哼。我不满地发出鼻音。
他转头看向我,露出一抹微笑。
从昨天晚上起,我还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他。我仔细打量他,他全身都透出清爽的整洁,黑发编成东方人特有的大辫子,发质看起来很不错——乌黑发亮,柔软细密。
他的手上有老茧,薄薄的一层,覆盖在指节上,整双手骨骼修长,劲瘦有力——整个人也满足这个评价,劲瘦有力,可以想象他的爆发力不容小觑。
他惯性地全身保持一种闲适中的警觉,身体微躬,便于发力——这也是一位经常在刀口舔血的人物,我心中下了结论。不好惹。
我察觉到他也在细细地观察我,想来他下的结论和我给他下的结论是差不多的——因此,我们保持一种对对方肯定与尊敬的姿态,相继下了楼。
他跟在我的身后,我看不见他的身形。吱吱呀呀的木结构楼梯散发出长时间不见光日的潮湿味道——这可不是光是桐油就能够避免的问题。
我想,我可以开口问一些问题——没有交流也就没有了解。
打定主意,我张开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毫不客气的语气,我的态度有点恶劣,但是,我的心里有“更恶劣一点吧”的想法。
我知道,我是迁怒了。
我才不在意呢,大不了打一场——我心中笃定他不会因此而动杀心,当然,我也不会。
每一位杀手都是克制又谨慎的,我们的脾气如此相似。
我心中蠢蠢欲动的渴望在骚动我的血液——我想挑起战争,我很想把他打一顿,把他狼狈的一面展现在费伦妮面前。
我和昨晚那些挑衅的男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我更加强大。
他发出细微的笑声,我能感受到空气的振动。
他说:“我叫风,来自中国。”
中国,就是那个遥远的东方国度么?
他又反问了一句:“你呢?”
哼,我撇嘴。
“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回道。
“因为我告诉你了呀,所以你也要告诉我。”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嘁,礼尚往来才不在我的词典里。
我重重地哼出声来,以此作为回答,不再说话。
终于到了一楼,浓浓的咖啡香冲进我的鼻子。
费伦妮的咖啡也是酒馆的招牌之一,很多人都是为了她的咖啡才来酒馆解决早餐的。
我在酒馆长期居住,早餐是包含在住宿费里的——不过也只是普通的食物而已,一根羊角面包和一杯咖啡。这是这里最畅销的早餐搭配,意大利人向来不怎么重视早餐,如此就可以把早餐草草打发。
坐上椅子,费伦妮瞧见了我,一如往常地打招呼:“小vine,起来啦?”
她笑得丝毫没有隔阂,真不知道她的大脑是怎样的回路,睡一觉之后就可以忘记一切么?
我比较希望她记得昨晚的经历,有一点点的不自然都会令我欢欣鼓舞——这证明她还是在意我的。
可是,她连这一点的快乐都不愿意留给我。
我拉拉兜帽,含糊地“嗯”一声,不愿意搭话。
我感觉别扭极了,我食不知味地嚼着面包,听着他们的笑语。
我真不应该为了一顿早餐而在这里受折磨——即使这会浪费我的钱,但是总比我内心火烧火燎的难受好过得多。
我端起咖啡,又反应过来——我不喜欢咖啡,我的早餐里从来不会出现它,费伦妮知道的,她会给我换上柠檬水。
可是她现在在和别人调笑。
我“哐当”一声把瓷杯碰在吧台上,声音在空旷的酒馆里清晰可闻。我不再犹豫,径直走出大门。
身后好像有费伦妮的询问,但是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在她的身上。
撩起帘子,西西里明媚的阳光洒在我的身上,今天是一个一如既往的好天气。
我的心里很难过,我决定不再和费伦妮说话。
我在心里暗暗赌咒。
vipe,她不会喜欢你的,你没有机会了。
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我的心里泛起的酸涩湮没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