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若木然坐着,听着那些话,字字入耳,却又字字浑浑噩噩,旧事像埋藏在灰烬中不灭的星火,总在一片灰暗中猩红的一闪一闪,真正去扒找却又处处难寻,一不小心,也许那点星火便又灭了,还是冷冷的一团灰,就像这心,隔夜浸水般冰凉。
林兮若身侧的公孙煊渁默默抓起她的手,轻轻一握,他掌心有些烫,然而对这刻手脚冰凉的林兮若来说,那滚烫的感觉却最是熨帖舒心,林兮若感受着那份热力,于这心神恍惚的一刻,突然想起了完全不相干的事,她记得公孙煊渁以前的手掌是微凉的,这和他武功阴柔有关系,但是这段日子,无论什么时候他的手伸过来都是热的,温暖入心,这么一想,心中一动,便瞟过眼去,见公孙煊渁拢着袖子,抱着茶,茶杯热气袅袅,又被袖子拢住,那手便分外暖和。
这么一察觉,心便又动了动——他是希望在这黑暗前行的路上,给自己多一些暖和的感觉吧?不光是行动言语,还有体肤接触,不光是不即不离的支持和陪伴,还有在她心生寒冷手足发凉的那一刻,伸出的在袖子里暖热用茶杯焐烫的一双温暖的手。
这世上有人待你如此,真相再畏惧再恐怖,也有人愿意和你分担,那么,还怕什么呢?
深深吸了一口气,林兮若双眼潮湿的反握住了他的手,安抚性的拍了拍,随即示意萧寒带那妇人下去,先看守住,待事情水落石出,再决定她的去留,又命人出去悄悄的找大夫——老太监病得不轻,那三幅画的含义。那素妃旧事,那要杀他的人,这些事的答案要等他能开口说话,才能真正理清楚。
人都离开了,堂中只剩下两人,对着一盏灯面面相对,听着远处遥遥传来鸡叫,隔了几条街,有起早的人们开门的声音,弄堂里梆梆的敲起了早市的梆子。晨曦渐渐镀上窗纸,将人的脸照得一片斑白。
这惊心动魄而又阴暗细微的一夜,便这么如水的过去。有些心情,都也如水般东流而逝,挽不及,而那些藏在故纸里的阴霾旧事,却又那么毫不客气挤进她人生的缝隙里。膨胀成生硬的一团,梗在心底,让人时时想哽咽。
公孙煊渁起身,轻轻吹熄灯火,将她温柔地揽进怀中,慢慢抚着她的脸。拂去她一夜之间眉梢眼角镂刻的尘霜和疲惫,低低道:“睡一会吧,天……就快亮了。”
林兮若没有抗拒。无声的伏在公孙煊渁怀中,这里有他的心跳,平静博大而有力,那么一声声数着,便是世间最安定最美的心曲。皇宫一夜。未曾寻到那屏风后的黑影是谁,却将一些写在过去的另一个秘密。层层掀开,只剩最后一层薄纸。
一夜过后,林兮若再次恢复了平静。
她首先去拜访了四皇女。
在四公主府的内室里,她和四皇女做了一番长谈,那女子淡定从容,很明确的告诉林兮若,父皇处境奇特,并不像表面看来这么简单,风烨新帝肯定另有其人,诸家皇子皇女牢牢把住自己手中那点势力,其实不过是于事无补的可笑。
“我风烨国皇城兵力,分三人掌管。”四皇女风婉婷给林兮若画出兵力分布图,“陛下自然是总掌调兵之权,另外亲自直管皇城御林军,当然,如今这个亲自直管,只怕也是皇后在管罢了,其余还有皇城羽烨军十万和风都军十五万,此外,三大部族各地重将拥兵自重,到底归谁的阵营,到底将来会如何动作,不好说,但就我看来,一旦皇权确定,自然也就清楚了。”
林兮若“嗯”了一声,笑吟吟道:“四皇女如今是个什么打算呢?”
四皇女肃然站起,敛衽一拜。
“我想请玉簌公主和轩辕太子殿下出手相助,助我风烨国早定乾坤,救我风烨国皇裔,免于自相残杀之难。”
“我?”林兮若指着自己鼻子,瞅着四皇女,半晌,笑了,“当真当我是管闲事大王?你们风烨国窝里反,好像我没什么责任和义务吧?”
“公主,我虽不知新主是谁,但却知道,现今掌权者对公主颇有敌意。”四皇女垂下眼,静静的道:“何不一劳永逸呢?”
林兮若笑了笑,道:“风烨国皇子皇女盯着皇位都快盯成红眼病,相互杀得血肉横飞,难得四皇女如此超脱,只有你一个不以皇位为意,反倒记挂着同胞之情,善哉善哉!”
“短短年余时间,兄弟姐妹们一个个惨死在手足的屠戮之下。”四皇女神色淡淡,“虽非一母同胞,却也是亲生兄妹,这么一个个无声无息的死去,死在倾轧争夺的皇权之轮下,以后也许还要死更多,风烨国皇子皇女当真太多,割草一般无人痛怜,可是,上天不怜,帝后不怜,我怜。”
她又拜:“也请玉簌公主怜。”
林兮若起身拦住她,笑道:“我一个外人,暂居你国,身边不过三千护卫,怜你又怎样?四皇女实在太看得起我,只是先前有句话倒是说对了,你朝中有人很看不惯我,姑娘我一向是不喜欢等别人对我下手再动作的,所以,该出手时我会出手。”
四皇女喜形于色,连忙道:“谢公主,公主但有驱策,婉婷绝不推辞。”
真是个聪明的人儿,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林兮若笑着,自袖子里拿出一幅画像,道:“听说四皇女因为精通翰奏章,每隔三日都会将奏折简章送到风萧殿?那麻烦您抽空看方便时,将这幅画给陛下看看吧。”
四皇女接过,画像是平摊着递过来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