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份上来说,她这举动不免有点突兀。高个子看了叶争流一眼,显然很有几分错愕:“女的?女的怎么送到这儿来了?”
侍卫闷声闷气道:“点灵了。她一个姑娘家,你们给她安排个方便地方吧。”
“你说得轻巧。”矮个子埋怨他,“本来所里就快塞不下了。福船今天靠岸,一会儿又要来一批新人。你自己进去看看,哪个屋不是塞了十个八个,现在哪有空闲地方?”
侍卫道:“她是慕公子亲手点的灵。”
“……慕公子啊。”矮个子的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来,“这、她……”
高个儿接过话头:“单间是真住不上,所里就没有过那玩意,这两天新人再来,就更腾不开。就是慕公子亲自驾到,我也跟这位大人这么说。”
“但要说清净点的地方……那还真有一个。”
高个儿脑袋不动,只用余光飞快地扫了叶争流一眼:“她得跟那匹‘狼’住,‘狼’你知道吧?”
…………
斗所里所有的房间都面对面相向,地上铺着青石板,没有墙壁,三面都是又窄又细的石头栅栏。
叶争流只看了第一眼,就觉得这里还装模作样地叫一声“斗所”,实在是抬举了,鬼地方分明和影视剧里的牢房长一个样。
每扇门后的栅栏孔隙里,都有人扒在上面痴痴地盯着外面看。当叶争流从长廊中经过的时候,此起彼伏的“女的!”、“娘们儿!”等声音,几乎响彻了整条走廊。
左边、右边、前面、后面……一双双蓬头垢面下露出的猩红眼睛,此时都不加遮掩地盯着叶争流看。
这让她毫不怀疑,如果狱卒此时随便找间屋子把她往里一丢,当天夜里她就能被人给活活吃了。
所以在看见狱卒特意给她安排的住所时,叶争流心里松了口气。
那是拐角旮旯处的一间屋子,因为地方不够而相对窄小,对面也没有空余位置建造对应的牢房。
挺好的,最起码上个厕所不用被对面整整一排的男人围观。
——是的,古代生活多年,叶争流对于生活要求的底线,就是已经低到这种连眼罩都不剩的地步。
屋子里铺着稻草,墙角放着一只恭桶,另一边的角落放着零散的水罐、陶碗,还有几只漆黑得看不出本色的筷子。
除此之外,就是那个卧在房间里、一身血腥气,生死不知的人。
“就是这儿。”高个儿把叶争流向房间里一推。他看了看叶争流还未褪去婴儿肥的秀美脸庞,眼神闪动,似乎也升起几分恻隐之心。
“碗筷我给你新拿一套,稻草也再抱一摞。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说给我听听。”
出乎狱卒的预料,这娇小美丽的女孩却并未再提出任何请求。
她静静地贴上栅栏,冷静地道:“多谢,没有其他要求了。我只想知道,‘狼’是什么人?”
“叫他‘狼’,是因为他野,杀性太强。”高个儿回答道:“所里没有单间,但所有和他一间的人,都被他给杀了。”
叶争流:“???”
那你们还把我安排着和他一间?这岂不就是好棒棒?
高个儿咳嗽一声,避开叶争流不可置信的眼神,忍不住解释道:“他现在受伤了,活不活下去还两说呢,这才让你住这儿。”
叶争流顺着这个思路说:“唔,那假如他就这么死了,那房间……”
高个儿狱卒:“……”
他不知道这个姑娘在想什么,但听起来就很危险的样子。
“那样的话,肯定要分新人来这间。”高个儿仔细听了听走廊里的动静,确认没有人声,这才小心地低声道,“斗所比群玉楼级别要高,不是所有人都买慕公子的帐的。”
“……多谢。”叶争流明白了。
见她没有什么要求,狱卒提起灯笼,转身离开了这个窄小的拐角。
叶争流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后背抵着栅栏,谨慎地审视着眼前的“狼”。
说是“狼”,其实也只是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
对方昏迷不醒地缩在稻草上,身下渗出大团大团的暗色血污,已经在稻草上凝结干涸。
这少年身形也瘦,但比起叶争流,他瘦得明显更有力量感。
叶争流是瘦弱,他却是瘦削。叶争流是单薄,他却是清韧。少年有半个手腕露在外面,紧绷的皮肤之下,流畅的肌肉线条分明昭显了他的危险。
他半张脸都被乱发覆盖,然而高挺的鼻梁却如刀锋般从粗硬的黑发里劈出形状,露出泛白起皮的两片薄唇。少年嘴唇紧抿,即使处在昏迷当中,也有种难掩的倔强。
“狼”的身下压着一柄细剑,剑柄在他手边,剑鞘扔在一旁。剑锋开得极其锐利,让人在看到剑的那一刻,就能幻想出这把剑刺破长空时的嗖嗖风声。
确认了少年正处在深度昏迷当中,叶争流这才走近少年,小心翼翼地下了他的剑。
等把那把剑扔到房间角落,叶争流就解开了他的衣服,查看少年的伤口。
作为她目前的房卡,这少年最好是不要死。
但作为一匹杀性赫赫的‘狼’,他最好也不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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