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有人开了这口,其他将领纷纷响应。
江意却道:“我虽为西陲主将,可若要统领整个北征军自认为能力不足,有人比我更适合,自能让三军将士们心服口服。”
将领们疑惑,问道:“是何人?”
江意道:“他随我西陲军最后一批将士而来,算时间,今后半夜就该到了。”
于是这一夜,大营营火在夜色中熊熊燃烧,等待着最后一批西陲军队伍归营。
斥候骑马来报时,江意就同诸位将领一起出营迎接。
等了一阵,终于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绕过山脚,闪烁在周遭一片深沉的黑暗里。
那火光越来越多,蜿蜒汇聚,最后形成了一条火龙。
江意眯着眼,眼里仿佛也被那三千灯火给点亮,她缓缓翘起了嘴角。
夜风吹拂着她的鬓发,沾上了嘴边。
终于距离近到能够看见队伍隐隐的轮廓了,对面也有斥候骑马来报,敖辛忽而打马飞奔着出去,奔向那茫茫夜色。
马蹄声清脆急促地回响。
北征军将领见状,连忙也要打马跟随着去一看究竟,只可是被西陲军的将领们给拦住了。
西陲军将领道:“相信我,这会儿镇西侯绝对不想让人打扰。”
北征军将领们有些惊疑不定。
不想被打扰,那那人是……
将领踟蹰问道:“镇西侯所说的更合适的人莫非是……”
西陲军将领哈哈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更适合?又能有谁让侯爷这般急匆匆地去迎接?”
北征军将领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取到了或疑惑或振奋的含义。
最后大家谁也没跟上去坏事。
江意纵马奔出一段距离,终于离夜色中行进的队伍足够近时,看见前方领兵骑马的男人在火光下镀出深邃轮廓,她勒马停了下来,看着他忽而也驱马脱离队伍,朝她这个方向奔来。
江意望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倏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看清了他身形,发丝和袍角在风里翻扬,继而又看清了他的脸,英沉的眉目,垂落的额发若有若无地遮挡着一只黑色的眼罩,另一只眼里比夜色还深。
江意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和他的马蹄声,直到马蹄声在她面前戛然而止,她的心跳声却还如擂鼓一般响动着。
两人的马相对,江意仰头望着他的脸。第一次见他这样覆着一只眼,沉稳中更添两分历经岁月所散发的英气和厉气。
这样似乎他身上的气息更加能震慑旁人了。
可她只是觉得心疼。
彼此离得这般近,这样才算是真正的重逢吧。
这条路正盘桓在山脚下,随着夜风起,不知这时节是什么花开了,零零碎碎地从山上借着风势飘下来一些柔嫩的花瓣。
随风落在他的肩头发间。
江意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抬了抬手,拈去他衣上的落花。继而手指伸到他眼下,指尖轻轻抚了抚他那黑色眼罩。
她想,以后再也没有理由要与他分开了。
苏薄也没说话,她的手来不及收回,就被他一手握住。他低头时,唇在她手背上重重亲了一下。
这一吻却似烙在她心上一般,烫得她微微蜷了蜷手指,眼圈微热。
前后都有将士们看着,最终江意只若无其事地随手理了理他被风拂乱的头发,两人便并驾带着后面的西陲兵一起进大营。
自此,西陲军总算全部与北征军会师。
将士们各归各位,有条不紊地安顿下去。
众将领们一看,此次带兵来的果然就是他们心里所猜想的那个人——边境总督大人苏薄。
朝廷内外已经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最早的消息还是去年,他因触怒圣颜而被发配往北疆挂职,只不过后来听小道消息说他是被人给暗杀了。
朝廷一直没有公布此事,但有不少揣测的声音说是大将军干的。
这朝廷的权党纷争谁也说不准。
苏薄几乎与在场的将领们都打过交道,毕竟他曾在边境辗转多年,亦在京都大营与领兵将领交涉过不少,大家无不识得他的。
所以眼下看见他出现,将领们感慨之余,又不免有了主心骨。
这位看起来比刘斐年轻,可他却不是安处朝堂之辈,而是自少年起便在沙场上摸爬滚打,从外放的一名武官当上边境都司,再坐上总督位置,功勋战绩不是在朝堂上争斗出来的,而是在战场上真刀实剑杀出来的。
这等武将才是让这些常年混迹沙场的人所由衷折服的。
现在主帅大将军没了,而苏薄如今仍还是边境总督,官阶只比刘斐低半级,毫无疑问凭能力凭身份他都是能主持大局的不二人选。
由他来接手北征军再合适不过。
因而苏薄进大营后,召集各将领们议事,大家无不积极到场,听从安排。
当晚,苏薄听将领们一一汇报完情况,又让他们各抒己见,他有所采纳也拟出自己的计划,议事氛围与之前刘斐在时相比简直大相径庭。当晚便商定出初步的战略。
随后将领们不打扰苏薄休息,就都退散了去。
苏薄的营帐江意也给他准备好了,就在她自己的营帐旁边。虽说一切从简,可江意还是尽可能地替他准备周全。
连他放在京中侯府她院里的衣裳,她也带来放置在营帐里了。
从议事帐出来以后,苏薄就听将领禀报今晚将士们的安顿情况,江意则先一步进了他营帐中,安排他的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