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宁徽再醒来时,四周漆黑一片,和从前的每一日,一样。
“徽儿啊,你这孩子,晚膳未用就急着睡觉,快起来,陪为父吃饭。”
床边,白崇元挤出笑脸,拉扯着大儿子,作势要带他起床。
白宁徽觉得哪里不对劲,脑袋却并不想理会。
“曼曼呢?”
白崇元手上的动作一顿,眼中似乎酝酿着怒意。
白宁烨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坐在床边,挡住了他的身子。
“皇兄你忘了?刚刚你才叫相西洲去找人,你家王府如此大,他出门都要花点时间呢,别担心了,他明日就会把曼曼带回来的。”
白宁徽缓缓垂下眼帘,不知是在思考,还是疲累得无法支撑。
“皇兄?起来吃饭,你瞧你瘦的,曼曼要是回来了,哪还能认得出你,大约还得嫌弃你呢。”
“什么!那女人敢嫌弃…”
白宁烨手臂一转,捂住后头白崇元的嘴。
白宁徽听到白宁烨的话,又缓缓将眼皮抬起,定定地看着他。
“她会嫌弃我?”
他的语气,很慢很轻,有气无力。
白宁烨笑着点点头,“可不嘛,皇兄你从前多好看啊,可现在瘦下来了,丑多了,反正我要是她,可不能喜欢你了。”
白宁徽蓦地脸色死白。
他想起了,抱着曼曼离开的男人……好似很好看。
所以,曼曼,是喜欢他的?
霎时间,白宁徽只觉得心口绞痛,痛到无以复加,他再也支撑不了,重重跌回床上。
“皇兄!”
白宁烨吓得大叫,“七弦!”
一旁的七弦,两步远的路,硬是狂奔而来。
白宁烨已经把白宁徽的手摆好,七弦第一时间号上脉!
“不好!王爷陈火攻心,心脉淤堵,怕是要!”
“闭嘴!”
白宁烨暴怒,“赶紧给朕治!”
七弦早早就捏着银针包了,不用白宁烨叫,他便已经开始动作,只见银针飞闪,每根针都落得又快又稳。
未至片刻,白宁徽身上针堆似的插得满满,连头上也不放过。
“皇兄!你在想什么呐!我只是让你吃点饭!你这都能想不开?”
白宁烨气得头发都抓秃了,在屋内来回走来回走。
“哼!这小子是没救了!”
白崇元怒斥了一声,大步走出屋子。
要他说,被个女人牵着鼻子走的男人,死了算了。
半晌之后,七弦心惊胆寒地将床上之人从鬼门关拉回,整个人脱水般坐在了地上。
“皇上……日后说话,还请三思……”
“我三思?”白宁烨瞪着七弦,“我刚刚那话哪有惹到他,难道皇兄最近爱美了吗?不能说他丑了吗?”
七弦无语,“皇上!您怎么能说,姑娘会不喜欢王爷呢?这是大忌!”
“什么!我那是为了激他吃饭!”
七弦撇开脑袋,“是激了,可王爷不高兴听。”
白宁烨一噎,扭头看向床上针线包似的男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和曼曼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被自家皇兄碰到,连个不喜欢的假设,都不允许出现。
等七弦收了针,再次将人唤醒。
白宁烨二话没说,掰开他的嘴就往里塞吃的。
我让你有空胡思乱想!你想啊!
夜里,和曼曼同样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一整日被夙不寒拎去练暗器,两只手都练,抬都抬不起来,平平整整放在身子两侧,特别安详。
“来吧,今日睡前故事是兵法。”
“zzzz……”
“起来!整本听完才能睡!”夙不寒死掐和曼曼的脸,不肯让她睡。
也该教她做人的道理了,当爹的是不能算计的,不好好教训她个没心没肺,就不会长记性!
和曼曼疼痛难忍,果真一晚上都无法如愿睡下,苦着脸听着听着……
“还敢睡!”再掐!
“啊醒了醒了!”
和曼曼只觉得自己的脸,有一半肿成皮球了,她怎么这么命苦……
后半夜,熬完了整本书,和曼曼跳舞的眼皮子,刑满释放,刷拉一阖,大脑全黑。
“曼曼?”
梦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轻声唤着她。
“嗯?”
和曼曼迷迷糊糊,好像醒了。
“曼曼,你在哪里?”
那声音似乎幻化成了人,一个黑色的影子,在她的面前出现。
“我?我在床上睡觉。”她老实答道。
“呵呵……”
影子渐渐有了真容,狭长的丹凤眸笑得飘忽迷韵,却忽然——
“你敢在床上睡觉!和谁!是谁!我不许你睡觉!”
白宁徽的脸,刹那间变成了妖魔鬼怪的模样,吓得和曼曼掉头就跑。
梦里,她什么都不敢说,只知道跑。
原来,不管现实中如何,潜意识里,她仍旧惧怕他。
和曼曼跑得好着急好崩溃。
她跑进一个个街巷,七拐八绕,连轻功都没有,只有双腿在跑。
可后面的人,追得很近,阴风阵阵带来他的咆哮,“不准跑!你一辈子都要待在本王身边!不准!”
“不要不要不要…呜呜……”
和曼曼边跑边哭,可怜又无助。
下意识的,她冲进了一个屋子,里面传来剧烈的哭喊,比她哭得惨多了。
“皇兄!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这是哪,和曼曼踩入屋内,好似踩入了另一个梦境,全然忘了有人在追自己,她的心被那哭喊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