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院落,成了地狱。
没有人尖叫,没有人敢。
白宁徽仿佛成了一个死人,一顿一顿地朝着孙琼芳走去。
指尖的血,一滴,又一滴。
这是唯一一次,看到如此恐怖的他,孙琼芳没有感到害怕。
她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与绝望,此刻,大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瑄王殿下,不过是世间最可怜的人。
噗通——
白宁徽的腿,僵硬地弯曲,僵硬地跪下。
孙琼芳无声地将怀里的乖孩子,朝他移动。
白宁徽死白的脸,涌现一丝慌乱,他用左手接过,搂在了怀里。
动作,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白宁烨的心,疼到抽搐。
这样的皇兄,太叫人心疼了。
没有了和曼曼,以后,他一个人可怎么办。
唯有置身事外的白崇元,仍在远处,不悦地旁观着这一切。
帝王家的孩子,怎能被一个女人,控制住心神!
他快步朝白宁徽走来,觉得已经够了。
人死了就赶紧下葬!折腾这些做什么!
怀里的人儿,和平日一样乖巧。
他的乖曼曼,从来都没有在这件事上,跟他任性过。
只要他愿意,他便能一直抱着她。
而她,也会一直留在他的怀里。
那么温暖,那么柔软。
不像现在……
嗯?
她的脸上,好像有霜落。
白宁徽想帮她擦去,可左手是血,又手脱臼。
他想了想,垂了头,用他冰凉的脸,轻轻擦拭,轻轻地蹭,就像从前的每一次。
睡梦中的她,若是觉得痒了,定会把头扭了去,用她小小的琼鼻,哼出一声呓语。
他想起了那秋日的树荫下,阳光透过叶缝落得斑驳。
她仰着小脑袋,皮肤是那么白净。
她对他说,“这位大叔……”
这件事,他原是忘了,也不知这会儿怎么想起来了。
多让人生气啊,她真是该教训。
如何能将自己的夫君,叫作大叔。
她说又对他说,“我和曼曼,问心无愧,天地可鉴。”
对,她是和曼曼,从未改变过,不是任何其他人。
她从不想骗他,不想用这个身份接近他。
是他,缠着她,一步步,将她拖入险境。
一次又一次的受伤,皆是因为他。
不仅别人害她,连他自己也伤过她不只一次。
若是,他能放过她,让她一个人安稳生活,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她大约还住在宫里,或自己买了个温暖的小宅子,开着她的小铺子,欢快地数着银票,像只爱攒食的小仓鼠。
想着想着,白宁徽笑了。
可记忆中的小姑娘,却渐渐模糊了起来,斑驳的阳光下,渐渐没有了她的影子,好似从来都没有过。
“皇兄!!!”
耳边似乎有嘈杂的声音,他听不见了。
白宁烨撕心裂肺地大吼,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
那张不论何时,都俊美无俦的脸,白得近乎透明。
一滴血泪,从下垂的黑睫中,缓缓滑落。
红到让人窒息。
白崇元方才走近,便看到这样一幕。
他的脑海,瞬间翻起惊涛骇浪,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只愣愣地站在那,看着地上那两个安静依偎的美丽孩子。
就像两朵盛极而谢的黑暗荼蘼,同根而生,相拥而死。
这一刻,年仅五十五,依旧龙精虎猛的白崇元。
顷刻间变得苍老,变得哀恸,变得疲累不堪。
他好像突然,垮了……
“快来人!快!”
白宁烨满面泪痕,疯狂大吼。
不知道他到底在喊谁,所有有用的没用的人,一拥而上。
那些来参加孙大人葬礼的人,不知不觉中,都来到了这个院落。
只是,这到底,是谁的葬礼呢。
……
白宁徽再醒来时,是在自己的王府。
怀里的人,还在怀里。
这让他又开心地笑了。
“皇兄,你不要着急,曼曼她……她挺好的,只是,只是睡着了而已。”
白宁烨坐在床边,哭红的脸,对他笑着道。
“嗯。”
白宁徽也笑着冲他点点头。
那样的笑,好似回到了童年。
哥哥笑着将小小的他,抛到了天边,又笑着接住了他。
“小烨,你是个好皇帝,我却不是个好皇兄。”
白宁徽牵起他的手,他是温暖的。
因为有了他,即便自己被亲生母亲背叛,依旧过了一个美好的童年,他是自己最喜欢的弟弟。
他从不背叛,也从不抛弃他。
在自己十岁那年,最黑暗的时刻,一直默默守护在自己身边,像颗太阳,多么温暖。
所以,他才是大辛真正的皇,是大辛的希望。
“不是的!皇兄!你别胡说八道!你再乱说话!我就要治你的罪了!”
白宁烨气得眼泪又要溅出。
皇兄就没把他当过皇帝!总是气他!
白宁徽的笑容,愈发灿烂。
瞧,弟弟长大了,都要治他的罪了,这是翅膀硬了,能自己飞了。
“我府里的人……”
“皇兄你累了吧,快快再睡一会儿,或者要不要吃点东西,天都黑了呢。”
白宁烨泪光闪闪的眼睛,躲闪着他的目光,一边给他掖被角,一边嘀嘀咕咕。
白宁徽立即重新抓住了他的手,那是他全部的力气。
力气十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