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的库房此刻气氛阴沉,殷陶然艳如春华的容颜,在一众下人们眼里生生成了夜叉该有的模样。
许多下人年岁不大,还未受过多少宫中的苦,便来了长乐宫享福,至今未碰到如此跋扈之人。
宫里的掌事虽说也未必都和蔼可亲,但都是有错才罚,无错并不会刻意挑错。
如今被殷陶然这样无缘由的羞辱,不忿与恼怒油然而生。
稳稳用脑袋接下纸团的香彤,觉得这事要怪她,没事乱开什么门。
她还想再开口解释两句,却被一个年轻气盛的小太监打乱了阵脚。
“你一个南泽的公主,凭什么管我们!”
这小太监并不是不懂宫里的规矩,若是别的总管亦或主子教训,他忍忍是应该的。
可让他无法忍的是,一个南泽人胆敢欺压他大辛子民,他断不能容许。
香彤立即朝他瞪去,这样的时候怎还能添乱。
殷陶然美眸大睁,额角的青筋抽搐,气得笑了出声。
前些日子才因为一个太监在自家皇兄那受了气,如今这些下人竟全都要爬到她头上了。
“好好好,你们这些贱奴,真当我一个南泽公主教训不了你们了对吗?”
她胸口起伏,咬牙切齿地冲到那个小太监面前,在众人没有来得及反应时,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你!”
小太监怒得拍桌而起,想跟她拼命。
坐在他身旁的柱子,连忙抱住他的腰,不让他闯祸,免得无法挽回。
“住手!”
香彤大喝出声,着急地跑了过去,挡在两人中间。
殷陶然一把将她推开,气急败坏地吼;
“怎么!你想打本宫?”
她猛地抬手,再一次抽向被禁锢住的小太监一耳光。
殷陶然从前在南泽的宫里没少打人,力道不小,小太监被连打两个耳光,白净的脸瞬间充血,红肿成一片,脑子晕晕乎乎再没有动静。
下人们气愤难当,全都站起身子怒目瞪着殷陶然,却仍旧不敢出声。
读书房里的长桌被摆得极为密集,香彤被殷陶然推了一下,腰上便撞到了桌角。
无力阻止事态的卉卉,赶忙上前帮忙搀扶,眼里流出唇亡齿寒的伤悲。
香彤痛得脸色煞白,却还是快速收拾了神情,拍了拍手边的卉卉让她离开,自己重新上前朝着殷陶然俯身赔罪:
“小从口无遮拦,都是奴婢管教无妨,公主要罚便罚奴婢。”
殷陶然气得脸上泛红,扭头斜了一眼香彤,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还当你能逃得过吗!大辛宫规跟我南泽的真是比不了,下人都是不知道身份的!如今便让本宫替你们皇上,好好教教你们规矩!”
香彤本就稳不住的身形,被殷陶然打得又一次撞上了书桌边沿,她支撑不住地趴在桌上喘息了两口。
突如其来的掌掴,卉卉急忙伸出的手仍是未将香彤扶住,只能心痛地将人从桌上帮忙扶起,眼里溢满了水雾。
香彤咬牙咽下嘴里的血腥,靠着卉卉的助力缓缓支撑起身。
她是宫里的老人,脾气不好的主子她也见过,不会像这些年幼的下人那般沉不住气。
本就格外软弱的又莲,已经禁不住捂唇哭了起来。
在又莲心中香彤一直是她的榜样,宫女中无人能及香彤半分能耐,心灵手巧心思剔透。
气势能收能放,带着下人们去内务府要东西时,是那般张扬与威武,连总管大人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在姑娘面前讨巧懂事嘴又甜,最是得姑娘的心意与赏识。
在宫人中,地位高却不苛待下人,谁人见着不心服口服,不尊她一声香彤姐。
又莲何曾见到她如此狼狈的时候,属实无法承受得住,她呜呜咽咽好不悲戚。
用手捂住的哭声,断断续续从指缝泄露,惹得几个胆小的宫女,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正在气头上的殷陶然更是火冒三丈,她抬手指着这一帮哭成泪人的小宫女,大声呵斥:
“哭什么哭!哭给谁看!以为谁会心疼你们做下人的吗?主子要打你们,你们都得咬着牙受着,谁叫你们是下人,天生贱命!”
小宫女们闻言哭得更是酸楚至极,殷陶然气不过,抬手扯过一个小宫女,又是一巴掌。
“再给本宫哭!”
殷陶然真是对大辛的下人绝望了,打两下竟像是要诛他们九族似的,平日定然是没人管教才会如此。
不是顶嘴就是当着主子的面哭丧,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哪像她南泽的宫女太监,任打任骂,毫无怨气。
殷陶然狠打了几个宫女的耳光,才将场面镇住。
宫女们果真被打得不敢再哭出声,眼里的泪收了又收,直到恨极了的目光代替了屈辱。
太监们虽已经不能算作男儿,却依旧有着血性,可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知道自己只是下人。
主子无论多可恶,下人都不能忤逆主子,即便这主子都不是他们大辛的。
这不是宫里的规矩,这是人世间的规矩。
小从已经受了教训,宫女们也都受了教训,若是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今日怕是不能善终,即便是枉死也未必不可能。
他们根植在心中的奴性让他们不能反抗,他们是年轻气盛,可也是有家人在的,他们不能乱来。
含恨的太监们手里都紧紧攥着拳头,掩在袖袍里,连露出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咬紧牙关,生怕脑子充血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