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张瑞的自杀可能性越来越小。想想吧,他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视自己为一个巨人,绝顶重要的人物,是世界的忠心!这样一个人会毁灭自己吗?绝对不会。他更像是毁灭他人、那些像蝼蚁一般竟敢惹怒他的人。
但现场呢?门锁着,钥匙在他自己口袋里;窗户关死了,谁能进去杀死他呢?
照海进入书房,自顾自坐在那把椅子上,暗忖:假设我是张瑞,我坐在我的桌前,我发现了一桩有辱家族名誉的可怕事件。我在一张纸上写了“对不起”几个字。然后我打开抽屉,取出我放在那里的手枪,,然后,我要向自己开枪吗?,不,我还要先把我的椅子转过去,我还得朝右侧倾斜一点儿,然后才把手枪对准我的太阳穴,扣动扳机!
这合理吗?他为什么要把椅子转过去?假设墙上那个地方有幅画,或许能得到解释,一个快死的人也许希望在世上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一幅画像,但是墙上什么都没有,不,这不合情理。
在与海利进行过一场面对面的艰难交谈之后,照海发觉与梅捷这样的律师交谈非常轻松。他的回答有逻辑多了。但有一点,他具备律师的一般特征:他言辞谨慎,滴水不漏,但他的回答总是切中要害。
他承认张瑞的自杀令他极度震惊。他从未想过张瑞这种人会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对其原因一无所知。
“张瑞不但是我的主顾,而且还是老朋友。我从孩提时代就认识他了,应该说,他总是在享受生活。”
“在这种情况下,梅律师,我必须请您非常坦白地讲,您不知道张瑞生活中有任何焦虑或伤心的秘密吗?”
“不,他很少焦虑。像大多数时候那样,但他仍然有严肃认真的品性。”
“没有病痛?他和妻子之间没什么问题?”
“不,他和海利感情很深。”
“现在,也许你会告诉我们张瑞如何安排他的遗产?”
“当然可以。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毕竟人已经死了,遗嘱算什么。对他妻子,他留给她两千万,还可以在上海或深圳的别墅中任选一栋。当然还有些其他的东西,但数目很小,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剩下的财产全都归他的养女张焉如,条件是,如果她结婚的话,他们的孩子要改姓张。也就是说。男人要入赘到张家。”
“什么也没留给他外甥刘洪松?”
“有的,一笔50万元的遗赠。”
“这份遗嘱是什么时候立下的?”
“两年之前。”
照海自言自语说:“奇怪了,这个安排,似乎对刘洪松,张瑞亲妹妹的儿子。不太公平啊?不管怎样,他也算是张瑞最近的亲属。毕竟,海利只是他的养女,又没有血缘关系?”
或者梅律师猜到了他的纠结之处,解释说:“像张瑞这样的人总是认真地把自己放在家族首脑的位置上。他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哥哥,张端,年轻的时候死于抗美援朝战争。妹妹。张玫结了婚,但他不赞成这件婚事。换句话说,他认为妹夫的家族不够显赫,不足以和他们家攀亲。所以,他一直不喜欢这个外甥。我想,这才促使他决定收养一个孩子。”
“他自己不能有亲生骨肉吗?”
“不。他们婚后曾生出一个死婴,医生说海利再也无法生育了。两年后他们收养了焉如。”
“那么焉如是谁呢?她是谁家的孩子?”
“我想,她是一位远亲的孩子。”
“我正是这么猜的。”照海说,抬头望着挂在墙壁上的家族画像:“看得出她属于同一支血脉,看她的鼻子、下巴和张瑞都很像。”
“她也继承了这个家族的明显特征。”
“可以看出来。她和养父相处得如何?”
“摩擦多得不得了。他们之间不止一次发生过激烈的冲突。不过尽管这些争吵,我认为他们之间还是有种潜在的和谐。”
“这么说,他死后,焉如依旧会继承他的一切了?”
“哦!这个嘛。”律师咳了一下以掩饰他的些许不安,“事实上,我是得到张瑞的电话到这里来的,也就是说两天前,他立了一份新遗嘱。”
“什么?”照海把椅子拉近了一些,一脸惊讶:“你没有告诉我们这个。”
律师很快地说:“你们只是问我有没有遗嘱,我也告诉了你们。事实上,这份新遗嘱还没有拟好,也还没有签字呢。”
“它有什么条款?这也许能帮助我们了解张瑞的想法。”
“大致和以前一样,但焉如只有跟刘洪松结婚才有继承权。”
“啊,这和以前的遗嘱有相当大的区别。”
“我也不赞成这一条。毕竟我们的法律支持婚姻自主,这条可能会被驳斥掉,但他主意已定。”
“那如果他们拒绝服从呢?”
“如果刘洪松不愿和焉如结婚,那财产就无条件地归于她;但如果他愿意而她拒绝的话,财产都归他。”
“这可是我听过最匪夷所思的遗嘱。我说,藏在遗嘱背后的是什么呢?当他制定这一条款时,一定计划了什么,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敢说这一定涉及了某个人,一个令他不满的人。梅律师,你对这家人很了解,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不,我一无所知。”
“但你可以猜测一下。”
“我从来不妄加猜测。”梅律师说,语气中很是反感。他摘下眼镜,用一块丝质手帕擦着,问道:“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