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丝雨漫凝眸。杜鹃桥上数归舟。
断肠丝竹为君愁,征鼓催去人难留。”
子雨是知道的吧?竟然早就唱出来了啊?原就是征鼓催去人难留了……为这,据说子雨还挨了板子,说是不吉利晦气……
那孩子怕是早就知道了吧!
顾昭一时间,有些肝疼,便击打了一下胸口。
顾茂德不放心,便小心翼翼的说:“小叔叔,到了此刻……牵扯太深,就是神仙也救不得了,亏……茂峰没了,不是我没心肝!”说到这里,他猛的站起来,一边儿喘气一边激愤的道:“何苦同情他们,咱家差一点就一样了!当日都说我母亲狠,若不是她动手,老三怎么没了?这名声我母亲硬生生的咽了,爹也气得狠了!不是他们……不是他们带坏茂峰!算了,罢了……我那时候傻,竟还怨恨父亲何苦如此,现下……现下我方明白了……”
顾茂德慢慢坐下,捂着脸哭了起来:“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那边可是六代……谁愿意看到?”
顾昭微微摇头,摆摆手说:“都回吧,这事儿都别管了,有我呢!”
顾茂德他们互相看看,一起站起来施了大礼道:“是,全凭小叔叔做主。”
人终于都走了,顾昭站起来在院子里的寒风里站了足有一个时辰,一直到天色朦胧他才把细仔,细仔叫了,叫他们连夜去城门外调配布衣布裤,还有一些肉食。
既要走了,便穿上新衣新袜,吃顿饱饭,明儿起,这棺材,他顾昭送了。
安排完,顾昭慢慢步行回院子,到了院子口的时候,他看到那边跪着一个人,便开口问:“谁在那里!”
那边身影晃动了一下:“小爹爹,是我。”
顾昭站住了,慢慢走过去看看他,半天之后他才叹息道:“我没怪你,这是早就想到的。”他只是没想到,赵元秀的手竟比赵淳润黑,竟是幼童都不放过。
赵元秀抬头,眼神晶亮的看着顾昭,他慢慢站起,伸手扶姿昭,跟他一起往屋里走。
走了一段,顾昭忽说:“你长大了。”
元秀点点头:“可不,孩子都好几个了,再不是半夜哭泣,尿了小爹爹一身的娃儿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赵元秀低低的顾昭耳边道:“小爹爹,莫怪阿父,当日押送阿父去法元寺出家的,便是溪北顾家……”
顾昭的脚步停了下来,一脸惊讶的看着赵元秀,赵元秀确定的点点头,指指屋内道:“阿父在里面呢,小爹爹万不可跟阿父起纠葛,您只当心疼我。”
顾昭又呆了一下,然后轻笑道:“不会,怎么会呢,你们都想错我了……”
赵元秀听顾昭这样说,便微微松了一口气,赵淳润虽没有从屋里出来,他依旧在屋外磕了头,这才去了。
此刻,天色已然全黑,顾昭掀开门帘进屋,却看到赵淳润坐在桌边安静的等待着。
桌上,各色菜肴冒着热气,赵淳润也瘦了,他听到门帘响便抬起头,看到顾昭进来,他便赶紧走过来拉姿昭的手。
“先暖暖吧……”走了几步,许觉着顾昭手太凉,他便住了脚,将顾昭的手暖在自己怀里,贴着肉放着。
顾昭安静的看着他的脸,看了一会他才道:“我没事儿……我……我没事儿!”
赵淳润笑笑:“没事儿!没事儿!你要怪我,便怪吧,我哥当日剩下我,就得了报应,我怎么还会给元秀留下尾巴,你只管怪我,我……没事儿,虽你罚,好么!”
顾昭微微闭眼,心乱如麻,他真没有怪阿润,他只是再跟自己的人性作斗争罢了,他只是懦弱了,只是畏惧了,他并没有心疼溪北顾家,没有!
可是,他又不能跟阿润说,我只是无法看到上万条人命就这样去了,这些杀戮杀的是我的人性,鞭打的是我的道德……
没滋没味的应付了一顿晚饭,顾昭丢开赵淳润去了书房。
赵淳润没有按照以往的习惯送他过去,他只是换了衣裳又站了起来去至水泽殿,他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阿昭疼一次,不若明天便一起勾完,早点打发了去吧!
赵淳润就这样走了,顾昭夜里坐在书房呆了半夜,这一夜,凡是有人性的,姓顾的,竟都没睡着。
天色方明那会子,顾昭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祭文递给守在门口的孙希道:“你打发人烧了去吧,叫他们帮着烧几串钱,既都走了,好歹带上个买路的钱儿……”
孙希双手接过祭文,小跑着出门去,在路上,他打开那祭文看到是这样写的。
呜呼!从来千红不过冬,人去瑶台,却道是,生死离别最疼,遥想当年,玉人依马七步诗,冠玉笑谈言若珠,子雨妙句锦绣文,百年高士应无敌,厅堂旧燕去了,莫相问,人去关河,笛引花尽楼台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