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母的眼神并不犀利,也没有逼问的意思,平静而慈和,还带着几分微笑的意味。
可这话,却偏偏让江跃有些难以招架。
不过,江跃到底还是没有扭扭捏捏,点点头:“我与晶晶六年同学,同龄人之间更容易相互了解。”
江跃虽然没有直接承认,却也算是认可了韩母这个说法。
韩母会心一笑:“这个说法阿姨是认可的,阿姨也年轻过。知道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交流,甚至可能比父母更加坦诚深入。”
江跃笑道:“那也分什么话题。”
韩母点头微笑,随即沉吟片刻,才道:“小江,还记得上次我们将晶晶托付于你么?当时,我跟晶晶她爸都认为,诡异时代开启,以我们的身份,不能有所保留,必须亲临一线,与诡异力量抗争。在那种情况下,个人生死,我们确实已经置之度外。”
这也不是很遥远的事情,江跃当然知道。
当时主政夫妇把韩晶晶安顿在九号别墅,便是抱着舍身成仁的念头的。
毕竟,当时谁都无法料知局势会坏到什么程度。
韩母继续道:“时至今日,星城局势看似有所缓和,实则暗流汹涌,根本没有好转。当日我跟晶晶她爸的心志,至今同样不变。如果局势需要我们牺牲,我们责无旁贷。而且,这并非危言耸听,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虽然谈论这些,我心里也不好受。跟大家一样,我同样会恐惧死亡。跟天下的父母一样,我们可以从容应对个人的生死,但事关儿女,却做不到完全澹定。”
舐犊之情,不管你地位高低,是贫贱还是富贵,莫不如是。
江跃对此倒是深信不疑。
他不禁想,要是母亲没有失踪,父亲没有失踪,他们二人都在家。肯定也会有这类似的想法吧?
当然,江跃也知道,这或许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念头。
或许,在他这样的家庭出身,一出生就注定要比普通人家承受更多。
有些普通人不可能理解的使命,或许他从娘胎里就带出来了。
见江跃稍稍有些失神,韩母似想起了江跃的家庭状况,一抹歉意在心里头闪过。
“小江,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
江跃是伶俐人,显然听出韩母语气中的歉意,以为触动到他内心柔弱的地方,因此才会有这么一句解释。
江跃坦然一笑,父母的事情,的确是江跃这些年来的遗憾,是他内心深处缺失的部分。
可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那么脆弱敏感。更不至于因为别人一句无意的话发生些许触动,就迁怒于人。
“阿姨,你放心,我都明白。”
韩母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又道:“相比于家族其他年轻人,晶晶很幸运。尤其是看到老韩家其他年轻一辈,大多数都躲在温室里,经不起什么风吹雨打,我跟她爸更庆幸,当初没有用家族那一套标准来培养她。当然,她能拥有你们这帮同学朋友,同样是她的幸运。”
江跃微笑道:“在扬帆中学,晶晶是很有人望的。”
“再怎么有人望,也比不上你吧?”韩母笑着打趣道。
“也不尽然,就像杨笑笑,杜一峰这类人,他们肯定更欣赏晶晶,而不是我。”江跃在韩母面前,也没什么拘束,倒像是跟家中的长辈话着家常。
韩母听到杨笑笑的名字,略略苦笑一下:“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这个当母亲的,在老韩家一直受到了一些偏见对待。但是无形之中,我自己也难免陷入那个偏见的怪圈。一度觉得,杨笑笑这类的孩子,才是晶晶应该多走动多来往的玩伴。虽然我没有强烈干涉晶晶的交友,但事实证明,我们视为经验的那一套,还真未必适用,也不总是对的。”
这就相当于间接承认,在识人知人方面,韩母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像杨笑笑这种同为官宦子弟的孩子,因势而来,最终也会因势而去。
反而是像江跃这些年轻人,到头来,反而成了韩晶晶最后铁的朋友。
韩母自然记得,当初有一次江跃送韩晶晶回家,她给开门的情形。
当时她虽然表现得十分大度亲切,可说到底,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有一种家里的白菜被人拱了的担心,随即又千方百计迫切想知道江跃的底细,想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否会把女儿带偏。
这不仅仅是一种母亲的本能,也是身处高位长期养成的一种思维习惯。
说起杨笑笑,江跃也是略感唏嘘。
自从那个组织覆灭后,一大批相关人员垮台。杨笑笑的父母站错队伍,最终虽然没有遭来杀身之祸,但也必定是退出了官方舞台。
至于现在情况如何,江跃也没追问。只知道杨笑笑捐献了大批物资买个平安,如果没有大的意外,应该可以保证平安。
但如果不能应对诡异事件的持续入侵,最终结果是否乐观,却很难说。
当然,如今这个时代,即便是主政夫妇,都已生死看澹,随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像杨笑笑家自然也谈不上任何保障。
“小江,为人父母,有时候我难免会悲观地做一些假设。假如有天,我跟晶晶她爸都不在了,晶晶这丫头,终究是我们最不放心的。在晶晶心里,除了父母之外,也许你是她最信任的人。真要有那么一天……”
“阿姨,您也不用太悲观。以您和主政的身份,断不至于有这种事发生。若真发生这种事,恐怕人类的命运也很难再有什么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