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的眼睛也是极锐利的,一眼就发现了黎姨娘的不妥,沉声道:“黎姨娘,不是说好今天晚上专为纶儿庆功吗?你跑到哪里去了,迟到不说,怎么弄得这一身污秽回来?”
黎姨娘在府里的地位本来就不高,再加上行事冒失,常被底下的丫头学了去当作笑柄。如今见她头发蓬乱衣衫脏污的样子,底下的丫头婆子中有些人已经露出鄙夷的笑容,想笑又不敢笑,用帕子把嘴巴死死捂住。
“这个嘛……”黎姨娘照着半道上想到的词儿说道,“回老爷,妾身过来的时候,抄着林间小径过来,没想到那里不知哪个死丫头给洒了一地水渍,妾身一个没留神,差点摔倒,弄得这满裙子都是泥,又恐老爷夫人等得心急,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呵呵。”
黎姨娘尴尬地笑了笑,眼睛却朝着三秀瞟了过来。三秀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别过头去。
陈父的脸沉了下来:“那还不快下去换了衣裳再来?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般冒冒失失,一点都不稳重!”
黎姨娘忙应了,匆匆折回屋里换衣裳去了。
陈宝珠低头吃着东西,眼角的余辉却冷静地扫视着这一切。三秀的精致装扮,黎姨娘的迟到,都与她们今天下午去天恩寺还愿有着一定的关系。但是仅仅是到天恩寺还愿吗?她看不大像。不过,她早在屋子里留了人,回去以后,绿意自然会把这府中的异动告诉她。
虽然中间有了黎姨娘迟到这个小插曲,但由于其地位无足轻重,丝毫也没有影响饭桌上的欢喜气氛。陈父高兴至极,频频与儿子举杯;宁氏温柔大方,尽显一个当家主母的风范;二秀一小口一小口地细嚼慢咽,流露出对于养生之道的考研。三秀似乎有些心不在蔫,但是唇边时不时流露出的若隐若现的笑意,证明她下午一定经历了十分美好的事情。陈宝珠则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地吃饭。今天是大哥大喜的日子,她可不能辜负了这满桌的佳肴。
黎姨娘不知什么时候折了回来,虽然被斥责,但脸上并没有一丝颓废的神色,反而是兴高采烈的,十分殷勤地在一旁伺候着,尽着一个姨娘的本份。
吃罢饭,丫环井然有序地进来,把菜撤了下去,然后拿来铜盆,捧上漱口用的雪莲暗香茶,然后再奉上各个主子喜欢喝的茶。
坐了一会,各屋的秀们先行离去,丫环们掌了灯走在前面。三秀一走,黎姨娘便跟了出来,走到一个稍微僻静的地方,黎姨娘出声唤道:“怡儿。”
三秀停下脚步,面露不悦,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姨娘有事吗?”
黎姨娘笑了笑,她对于自己亲生女儿的冷漠表现早就习以为常,所以并不十分在意。她紧走几步,走到三秀的身边,凑过身子,低声道:“女儿,宫里面那位管事妈妈对你的表现十分满意,说一定会尽力帮你促成此事。不过,她说,但凡能进皇家学院的,一定要有一技之长。她让我传话给你,让你在这段时间好好构思,把自己的才艺显现出来,也好让她有个推荐的理由。”
说到这,黎姨娘的眼中流露出得意的神色来:“女儿,你那个画画是画得相当不错的,就连宫中的画师都说你有天赋呢。女儿,好好画,画出一幅绝世佳作让她们瞧瞧!”
三秀的画技得自于一个隐世的高人。这位高人受聘于陈府当了西席先生,不计银两,只求兴趣。他看到三秀有些天赋,也就尽心尽力地教习,这样一来,三秀竟然得到了他的真传,画出的画十分的传神,在京城小有名气。在京城城西的飘香社二楼就挂有三秀的画,供人品鉴。
京城民风开放,青年才俊、fēng_liú才子们自有自己的娱乐休闲场所,而京家秀们,也会由一两个颇有名望的大家闺秀牵头,开一些诸如飘香社这样的场所,供京城的名媛们赏玩。
飘香社是一位王爷的女儿所开,不仅有墨香,还有精湛的女红,烹饪、插花等等。只要有一技之长的官家女儿,都可以到飘香社里来露一手,互相交流学习。但更多的官家秀们,则把这里视作一个相互竞争的场所,暗地里使着劲儿,就是想要在这里露出一两手,也好在京城里传出一个好名声。而且,据不可靠的小道消息,**那两大后妃也会不定时暗访这个飘香社,将那些才艺出众的女子的名字记下来,作为二皇子与四皇子未来王妃的后备人选。
黎姨娘的得意,自然有她得意的道理。但是三秀却不以为然,她并不认为自己那点刚入道的画技能震摄京城,甚至会传入**,她冷哼一声道:“黎姨娘,若不是你把那两枚价值不菲的簪子送了别人,别人能这样帮你说好话吗?收人东西手软,当然攫好的说,指不定背后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呢。”
黎姨娘怔了一下,旋即笑道:“女儿啊,你别多疑,这个事情绝对错不了。我看宫里那位妈妈是位极稳重的人,不像以前的那些人……”说到这,黎姨娘尴尬地笑了一下,“以前我是笨了些,尽被人骗,但是这一次可不一样。你说我那个过命的姐妹信不过,但是李诤你总信得过了吧?”
“李诤?”三秀怔了一下。
李诤是黎姨娘娘家那边的人,是黎姨娘的父亲收养的一名孤儿。黎姨娘娘家是经商世家,多年前其父某日在江南道边上带了一名孤儿回来,视若己出。虽然黎府私下以为那个孩子就是黎父的私生子,但是,由于黎父对于这个孩子极度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