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微笑道:“没什么,该出宫了。”
吕萍伸手抹了抹眼泪,追问道:“你明明在笑,却不肯说。你到底笑些什么!”
东陵微笑道:“这位曹姑娘女扮男装,当真如此相像吗?当日未出东京城时,在丰庆楼里,已然有佳人暗暗倾心于他了。”
舒娥登时想起了刚与东陵同行的时候,走到快出京城的大酒楼长庆楼,有两名酒楼里弹唱的女子。其中一个青衫擅唱的叫阮茵的姑娘,确是在向自己斟酒的时候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舒娥脸颊晕红,略带羞恼地向东陵说道:“无端说这些做什么!”
吕萍却听得甚感兴味,看了看东陵,又看了看舒娥,惊讶后却不由得破涕为笑,但随即又收了笑容板着脸轻轻一哼,说道:“好好的穿上男装出门,招摇撞……”话未说完,却忽然住了口。
舒娥于东陵对视一眼,两人都感到好笑。果然东陵打量这吕萍的一身卫士装束,说道:“说起来到今日,还没见过吕姑娘你穿女装呢。”
吕萍瞪了东陵一眼,忽然低下头去,似乎甚是腼腆的样子。
在夏地一路,舒娥曾几次见到吕萍忽然之间露出这样的小儿女情态,只是因为当时是对着自己,所以舒娥总不觉得什么,只是感到吕萍那样的神态十分可爱动人。此刻站在一边看吕萍和东陵说话时表现出这样娇羞不胜的样子,却不禁有些惊奇,有些好笑,又有些恍然。
吕萍又问道:“那后来呢?”
东陵微微一笑,淡淡说道:“后来,后来我们就遇上你了。看到你的装束我还曾想,若那丰庆楼的女子遇上的是你,绝不会轻易认错的。”
吕萍急道:“我让你说那个女子和……和她的事情,你又说我干什么?”吕萍说到舒娥,仍有些不自然之意。
东陵仍是淡淡地道:“这中间的过节么,倒是十分曲折。容我回府想一想再告诉你。只是有了这件事之后,我与曹姑娘因为笑谈之余,居然都放松了警惕,只想事情可一不可二,况且你也是男装出行,谁知……”东陵话未尽而住口,因为他话中的含义,已然说完。缓了一缓,又道:“你想听故事,回府告诉你。”
舒娥明白东陵的意思,此处确是不宜久留,于是上前敛衽郑重行礼,说道:“吕姑娘一路走好,今后间关万里,或许永无相见之日,小女子曹氏在此,惟愿姑娘平安。”
吕萍脸上的神色忽而带着嗔怒,忽而带些柔和,似是在回忆着什么,最终却是带着一丝凄然之意,低声说道:“最初我在岚州边境见到了你,你拦了我的大鹰,又拿你的佩剑打掉了我的马鞭,我还以为你是皇兄派来捉我回去的人。”
舒娥恍然道:“难怪你总是问我们,是哪个将军的麾下,颠倒是为了这个。”说着看了看东陵,续道:“可是这位东陵兄和我皆是汉人装束,姑娘怎么还会疑错。”
“若是我们大辽的军官,我看见就远远避开了,又怎能捉得到我。皇兄为了让我回去,这点总是能想到的。”吕萍说道,“只是我大辽的军官,原没有你这样……你这样温柔斯文的人……”
吕萍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伸手折过道旁树上的一根枝条,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本在想,这件事情告诉了皇兄,你定然会被处死,唯一的办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你悄悄出走……”
东陵轻轻一笑,“难怪姑娘会在我的茶水中动手脚了。”
吕萍微微吃惊,横了东陵一眼,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说着又看了看舒娥:“你也早知道了,是不是?”
舒娥点了点头。
吕萍怔怔看了舒娥一会儿,忽然轻轻叹一口气,说道:“结果后来你们竟去了夏地,后来的事情,皆非我所能想到的。时间太短,变故太多,就连那日到了你府上,我见到了你,方才有些疑心……只是若非当面跟你问清楚,我终究是不死心的。”
舒娥有些讷讷:“也怪我当时没有对你坦诚相告。”
吕萍洒然一笑,道:“若是当日见到你的时候,你便是如今的样子,我应该便不会喜欢上你了。”说罢顿了一顿,看着舒娥有些诧异的目光,续道:“这才短短十数日的时间,你的神色跟以前却是大不一样了。我记得当时见到你的时候,你总是神采奕奕,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毅然之气。就是当天在曹府上隔着面纱看见你,你也还并没有今日这样的愁意。这可跟男装女装没有关系。”
舒娥心中微微一沉,从府上回宫,虽然只是几天的时间,可是这短暂时间里的变故,足以让一个人的心境发生改变了。
舒娥勉力一笑,说道:“宫里宫外,岂能如一。公主殿下也是宫廷中人,自然明白。”
吕萍沉默片刻,侧首问道:“那么你去李元昊的封地上找的人呢?找到了吗?”
舒娥眼中发胀,抬头看了看东陵,继而又对吕萍说道:“见到了,多谢公主关心。”
吕萍忽然“咯”地一声笑了出来,看着舒娥含笑说道:“不是皇上,对不对?”
舒娥一惊,随即脸带微笑,说道:“什么?”
“你是大宋皇上的妃嫔,却跑到李将军哪里去找谁?”吕萍含笑问道。
舒娥脸上微微变色,只是努力镇静道:“我的兄长,曹公子。”
舒娥看着吕萍时不时地会去看东陵一眼,心中也不自禁起疑,便试探着问道:“那你呢?李元昊的未婚妻子,却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