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月来舒娥一边在为三少爷的担心,一边又记挂着太后的身体,实实在在已经是心力交瘁。可是忧心太多,反而没有功夫再去忧心还有多少时日。
此刻听东陵一说,才想起离宫已过半月。而剩下的时间,也不过半月而已。半月,除去返程,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舒娥不知东陵这话是什么意思,然而句句属实,却也让人无话可说。索性抱起了膝头,将脸整个都埋在了双臂里。东陵看见舒娥的肩头轻轻耸动,不知她是在哭泣,还是在生气。
东陵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舒娥,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听起来十分苦闷。
舒娥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朦胧的泪眼问道:“你……你又叹什么?”
东陵往门边踱了两步,一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舒娥。听舒娥这样问,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了笑容,并不回答舒娥的话,口中却跟着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依旧是十分苦闷,跟他脸上微笑的神情可全不相干。
舒娥伸手抹了抹眼睛,看着东陵端立不动的背影,迟疑道:“你叹什么?”
东陵脸上的笑意愈深,只是对着舒娥的背影却依旧纹丝不动的端凝。他轻声说道:“我叹的是我的性命危在旦夕,恐怕……恐怕等不到与然诺会面了……”东陵的声音甚是凄凉,说完又接着一声轻叹。只是轻叹的声音比之方才的长叹,更有一番凄楚之感。
舒娥不等东陵说完,已经惊得瞠目结舌,等到东陵说完话,许久许久,尚自没能反应过来。
东陵并不转身,只是背对着舒娥,听舒娥这许久时间不发一语,不知她作何反应,笑容渐渐敛去,修眉也不由得微微蹙了起来。
然而东陵的这一番沉默,舒娥看在眼里,却愈觉得凄凉。她紧攥的手缓缓打开,却又随即紧紧攥住,终于开口问道:“你……什么命在旦夕,这……这又从何说起?东陵兄,你……”
舒娥说得着急,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忙忙抓起半边拉下的淡青色轻纱制成的床帏披在身上,**的双足圾在鞋子里,想要上前,走了两步却又止住,只是问道:“东陵兄,你是患了……患了什么急症吗?”
东陵听到舒娥的惊呼之后,悠然一笑,微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听到舒娥急忙下了地,方才缓缓收敛了笑意,郑重其事地转过身来,淡淡扫了一眼舒娥,便走到了桌椅旁坐下。步履沉沉,显是心灰意冷的样子。
舒娥跟到了桌子旁,却没有坐下,只是借着烛光打量了东陵一眼,随即说道:“东陵兄,究竟是什么病?都是小弟……小弟疏忽,一路同行,竟不知道你何时患了重病……”
舒娥说着心中酸痛,不由得垂下泪来,但随即伸手抹干了眼泪,一眼看见手中拿的是东陵的手帕,想到他命在旦夕,心中更是难过,忙又说道:“东陵兄,你先去好好休息,明日……明日不赶路了,我去给你找大夫来。”
舒娥又忽然心念一动,忙拭泪说道:“东陵兄,小弟也略懂些医术,你要是……要是信得过小弟,嗯,你放心,我只是先帮你看看,若是没有把握,我也不敢轻易乱医。你……你今日有什么症状?还是宿疾发作?”
东陵装模作样的叹气,本来也是为了引起舒娥的注意,好让她暂时忘了心中的烦恼。果然这一招对舒娥十分有效,舒娥立刻不再说那些分道扬镳的莫名其妙的话,全心全意只是记挂着东陵的那一句“性命危在旦夕”。
东陵心中本来觉得十分好笑,可是看见舒娥这样紧张难过的样子,却又笑不出来。看了看舒娥,说道:“那你方才说的话呢?”看舒娥神色茫然,又说道:“就是分道而行的话。”
舒娥忙说道:“东陵兄,你放心。此刻为你延医治病,才是大事。我自当将你安排妥帖,好生送回京城,这才能上路。”
东陵偏过头去,不让舒娥看到他神色的动容,舒娥却以为东陵想到命在旦夕心中难受,不知该怎么劝慰才好。
东陵说道:“曹兄弟,你坐下听我说。我不是患了什么急症,也不是旧疾突发。”说着顿了一顿,很警觉的样子,又续道:“时间不多,你听我说。”
舒娥并不坐下,只是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东陵兄,你不要气沮,就算时间不多,也要尽力一试。这里虽然地处偏僻,想来地方上也有一二名医。若是没有,咱们连日赶回京城,我所见的医者当中,安留先生医术最为高明。只是……想见到他恐怕多有不便,不过有我在,一定能想办法让你见到他的。或者,嗯,宫中还有一位年轻御医,与我相熟,他虽年轻,医术也甚高明,已经得了安留先生的七八分真传,还有他在京城的住所也容易打听……”
舒娥的话没有说完,东陵已经缓缓站起身来,双眼只是目不转瞬地看着舒娥。舒娥对东陵又是感激,又是依赖,此刻心中更是充满了怜惜和同情,方才恼恨东陵的心情,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见东陵这样看着自己,并不回避躲闪,反而报以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和神情,都在抚慰和鼓舞着东陵。
东陵轻声叫道:“舒娥……”
舒娥轻轻颔首,应了一声。
东陵又叫了一声,舒娥。
舒娥微微一笑,说道:“东陵兄,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你心中若是不快,也只管告诉我。”
东陵却不说话,只是看着舒娥。舒娥看不透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