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娥从来不知道,原来玉津园的路这样多又这样长。循循环环,往往复复,步履徘徊,裙角飞扬。
舒娥从来不知道,原来夏夜的行宫御苑竟是这样的热闹。乘凉的宫女,掌灯的太监,还有永夜难消往来串门的宫人,以及坐着轿辇前往景阳殿的妃嫔。
花相居前面还是一如当日所见的样子,没有了花朵的芍药棵在夏日的暮色里依旧青翠欲滴。
远远地,已经听见了似筝非筝、似琴非琴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真的有高山流水那样的灵犀,舒娥一听到这个声音,便知道是来自澜川的手笔。
舒娥有些心急地在暮色中等待,徘徊,终于,看见了那一袭黛青色的衣裙,飘摇翩跹而至。
白玉一般的脸颊衬着黛青色的衣衫,显得有些苍白之色。只是这样的白皙放在今日,却绝对不失为一个绝妙的颜色。
这样的装扮,有些人应该看见,有些人却应该被隐瞒。想是华芙交待得十分仔细,所以玉蓉这一路躲躲闪闪,忽快忽慢,走得十分辛苦。
然而,这番辛苦终究还是有它的好处。因为即便是离了那样远的距离,舒娥仍然看见了人们脸上的诧异。
舒娥不徐不疾地跟着,有时候也会走到那身影的前面,引她走到舒娥想去的地方。
回到幽篁已经是入夜时分。
丁香听见推门的声音,忙忙迎了上去,走进舒娥的房间,丁香悄悄拉着舒娥的手,又惊又笑道:“乍一看果然有些像。”
丁香又看了看窗外,小声说道:“只是这样出去走,我也可以替你。你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
“你去帮我找到澜川,就是一件大事。况且穿上那身衣服,没有人比玉蓉更合适。”舒娥一边解开纽子,一边笑道。
“你又何必要跟出去?”丁香忙打开衣柜,取出了一套秋香色素绸的无花寝衣。
舒娥的手忽然停在纽子上面不动,只是微微侧首静听,许久,才轻声说道:“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澜川用箜篌,竟也弹得出这样的曲子。”
丁香愕然道:“这么远,你竟能听见吗?”说着略带惊惶的向窗外张望。
“我只是在回来的时候,隐约听见的。”舒娥对丁香一笑。
丁香帮舒娥褪下外衫,低声笑道:“也不知声音大不大,会不会吵到别人睡觉。”
“澜川自会留心。”说着轻轻叹息:“今夜,必定会有人难以成眠了。”
有人无眠,舒娥自己也不能酣睡。思前想后,反侧辗转,等到朦胧睡去,已经是三更时分。
翌日起身,舒娥只是在房中静静地看书写字。
“夫人,紫毫姑娘出去了。”华芙轻轻推门进来,走到舒娥身边小声回道。
“去看看她……”舒娥抬起头来,忽又说道:“罢了,不必看了。”
“丁香姑娘已经跟去了呢。”华芙说道。
舒娥说道:“但愿她小心些,别被看见才好。”
“经过这些时候,丁香姑娘爱着急的性子已经收敛了许多。夫人不必担心。”华芙说道。
果然不多时丁香便已经回来,说道:“她果然是去了花相居。”
华芙轻轻叹了口气:“夫人以为怎样?”
“她昨晚上既然看见了,今日或许会去花相居,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舒娥淡淡说道,“又能怎样呢?”
“这说明,她与花相居的关系绝不寻常。她是做贼心虚!”丁香恨恨地说道:“惠风的事情她知道多少,参与多少,暂且按下不论;惠风死前托她捎给你的口信她没有带到,这也不提。可是她这样做贼心虚的举动,却把她的恐惧表露无遗。杨婕妤害死惠风,或许她知道,或许她便是帮凶。或许杨婕妤小产的事情,她也有参与。更有可能,当日将那些麝香缝进你香囊里面的人,就是她!”
舒娥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口欲说,却是无言。
半晌,舒娥方才说道:“即便都是,她也不过是个被蒙了眼的糊涂人罢了。有恐惧,知道怕,说明她至少还知道世上有是非二字。真正不能原谅的,还是杨婕妤。”
天色向晚,暮色降临。
玉蓉又一次换上了那身黛青色的衣裙。
白皙的脸颊,简单的发式。
走起路来脚步轻扬,仿佛一阵轻风一样。
舒娥只是跟在她的左近,将那些惊诧的、恐惧的目光,尽收眼底。
大宋的中元节一连七日。
七月十二,七月十三,七月十四,七月十五,七月十六,七月十七,七月十八,七月十九。
七月望日七月十五,则是中元节的正日。以七月十五日为界,前三日祭祀的是新亡人,也即三年内亡故者,后三日则是祭祀老亡人,指的是三年前亡故的人。相传说新老亡人这段时间都要回家看看,又说新老亡人回来的时间并不相同,新亡人先回,老亡人后回。因此要分别祭奠。
民间将这中元节看得十分重要,祭祀逝去的亲人,也含有庆丰收之意,在大宋朝,这也算是一个盛大的节日,无论贫富都要备下酒菜、纸钱祭奠亡人,富贵人家,会将全猪、全羊、鸡、鸭、鹅及各式糕点、果品、瓜果放在孤台之上,以示对死去的先人的怀念。
活着的人们将石灰洒在院子里,撒成一个圆圈,然后在圈子里面烧纸钱。据说这样,孤魂野鬼便不敢来抢,这个时候只要念着想要将纸钱烧给的那个亲人的名字,他便可以来领这些钱。
华芙说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