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中房舍确比宫中凉快不少,然而天气愈加暑热,虽然各房都用了冰,但只要离开房门,仍会闷热难忍。
太后和皇太妃都已经知会各人,夜间闷热难以入眠,清晨最是凉快,便免去了依时的晨昏定省,各人只随意就好。
过了横波桥,便是太后的凤翥宫。尚才人的观萤阁距离竹林也不甚远,澜川等一众乐师则住在园子的东北边。
尚才人唱的是《贺圣朝》的曲调,因为尚才人和澜川不便见面,舒娥便将格律传给澜川。
这日黄昏,雨后初霁,华芙陪着舒娥往林子北边散步。
“方才听琉璃说,再过几日,园中有驯兽人带着奇珍异兽表演。夫人可喜欢不喜欢?”华芙问道。
舒娥有些惊讶:“奇珍异兽?这样大热的天,从各地搜罗了,再千里迢迢的送来,不是很麻烦吗?”
华芙微微一笑:“玉津园东北有一座瑞兽馆,养着各种珍奇动物。听说太祖建了玉津园时,并没有建瑞兽馆。太祖乾德五年,岭南、吴越、广南、交州等地献了许多大象,于是太祖皇帝便将玉津园的东北角作为驯象之所,叫做‘驯象旗’。后来各地的珍奇鸟兽便纷纷进贡,渐渐地动物多了,便改名叫做瑞兽馆。真宗皇帝时,还有占城献的狮子。”
舒娥本是闲闲地听着,忽然觉得奇怪,华芙怎会知道得这样清楚。转念一想,笑道:“孙娘子知道得好清楚呢。”
华芙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局促,随即淡淡一笑,和舒娥说些别的言语。
两人正在缓缓地走着,不知不觉,竹林已经走完。竹林以北,是一条小小的甬路,甬路另一侧,仍是种着许多树木。
舒娥忽然指着甬路说道:“孙娘子,你看!好多凤仙花。”
料想地方偏僻,不会有人到来,舒娥笑着快步走了过去,一边还在跟华芙说道:“不知道有主儿没有,若是自己长得,不妨采些回去。丁香姐姐正愁到了这边没有东西染……”话音尚未落地,舒娥忽然“啊”地一声惊呼,退了两步,忙又转身向着华芙跑来。
华芙知道有异,三步并作两步向舒娥跑去。
舒娥慌道:“孙娘子,快走,蛇……蛇……”华芙脸色大变,伸手去接舒娥,舒娥脚下却被什么东西一跘,一个趔趄,向前扑倒。华芙抢上一步将舒娥扶住,只见舒娥脸色苍白,嘴唇轻颤,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华芙忙问道:“夫人,可伤住你了没有?”
舒娥抱着华芙,半晌方才说道:“蛇……爬到脚上……”
华芙握着她的手,只觉得汗津津地冰凉,心中惊疑不定,便要蹲下身,想要查看舒娥哪里被咬伤。
舒娥却紧紧拉着华芙的手,定了定,方才说道:“没有咬住,爬到了脚上,我一跑,好像把它踢掉了……”
华芙神色愈加疑惑,执意拉开舒娥的鞋袜,细细检查。
舒娥轻声说道:“孙娘子,咱们快回去吧。”
华芙扶舒娥起身,朝着舒娥温暖一笑:“夫人莫怕。”忽然扭头对着北边低喝一声:“出来!”
舒娥不知华芙是何用意,不知道应声而出的会是一个人还是一条蛇,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华芙的胳膊。
四周寂静地能听到呼吸声,却唯独不见甬路后面的林子中有什么动静。舒娥满心惊疑地看了看华芙,只见华芙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脸上的神色平静而坚定,似乎笃定会有什么东西要从林中走出一样,却不露丝毫悲喜。
果然过了半晌,林子后面传出沙沙的声响。这声响极为轻细,就是蛇从枯叶草丛中游过的声音一样。
舒娥只觉得头皮都是紧的,等待着一刻的出现,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一般。
然而真正出现在舒娥眼前的画面,却又让她惊诧到无法想象。
林子中缓缓而出的,却是方才看到的那条蛇。
一条浑身青翠的蛇,不住地吐着信子。
然而最奇的却是,这条青蛇盘在一条纤细白皙的手臂上。
从林子转出来的,是一个白衫少女,只是一只衣袖向上挽着,那条青蛇便盘在她的小臂上。
舒娥被眼前的奇景惊得不知说什么好,然而看到蛇不是独自游了过来,心中也自放心不少。但随即又为那个少女担心起来。
舒娥小声对华芙说道:“怎么救她?”
华芙摇了摇头,却听见那少女“格格”地笑了起来。
舒娥这才看出来那蛇竟是那少女驯养的一般,盘在她的手臂上甚是温驯。
“你为何纵蛇到了这里?”华芙低声喝道。
那少女脆声一笑:“我只是带着蛇儿出来散步,是她先惊扰了我的蛇儿。”说着伸手指了指舒娥。
华芙说道:“瑞兽馆的地界那么大,还不够你牧蛇吗?”
舒娥看了看华芙,心中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华芙和这个少女,倒似认识一样。
“你说瑞兽馆吗?”那少女含笑脆声说道:“那里养得都是些蠢笨的大家伙,地方虽大,却也闻得到它们的臭气。”说着用手指轻轻拨了拨蛇头,看着青蛇的眼神中竟流露出喜爱备至、无限欢欣的颜色,仿佛是看着一件新做的漂亮衣服,或是看着一件珍奇的首饰一般,笑着说道:“我的蛇儿们喜爱干净,那样腌臜的地方,它们怎么呆得下去?”
“这两日玉津园中已经住满了人,太后和皇上都在园中,你竟还这样肆无忌惮地带着这种毒蛇到处乱跑。”华芙的声音压得极低,甚是威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