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秋风无力地拂在湖面上,吹散了盘珠身上的淡淡腥甜。
合着水雾的瞳眸望向蔚蓝云深之处,以着一个奇怪姿势仰躺在地的她,身子微微扭转着笑了起来。
一览湖面四周,哪里还有什么南信王爷。
盘珠笑声裹着沙哑,渐渐没了动静。
她不敢闭上眼睛,因那个狰狞狠厉的面容浮现在脑海深处久久挥散不去。
“贱婢终是贱婢。”
她麻软支起身子,厌恶地望着湖面上衣裙凌乱的自己,那张柔弱面孔已是沉死如灰。
……
弦月公主回到玉思宫后,便将自己关在寝殿里。
宫女们退下时,多嘴问了句“盘珠姐姐怎么没回来呀?”,亦是被她狠狠剜了一眼后吓得闭口不言,连忙躬身行出寝殿。
待到过了半个时辰,弦月才传唤宫人,命令她们伺候自己沐浴。
沐浴香水换了好几大盆,直到她雪肌微微红透,她才后知后觉地叹出心底那口恐惧。
轻触自己肌肤,便想起那个臭男人留下的酒气和痕迹,如冰凉小蛇钻进她五脏六腑搅扰不停。
而后,腹中一阵酸苦,她抚着心口强忍片刻,蹙眉哗啦啦地吐了一地。
“公主!公主?你这是怎么了?”宫女吓得惊作一团,连忙去取净布与漱口水。
“阿,阿——呼!”她面色朝红,四肢绵软,幸得宫女们搀扶方从木盆里出来。
而后如布偶似的,朦朦胧胧间由着宫女们收拾打扮,折腾了好些时候,终是明艳华丽地坐回了妆案前。
铜镜里的那张容颜,分外柔媚,如幽暗处的昙花,美不真切。
她抬眸轻轻望着镜中自己,眼底的迷茫终是慢慢散去,变成侥幸,变成自得。
“盘珠姐姐回来了。”不知哪个宫人囔了一句,使得自怜的她亦是一怔。
掩着心间虚无的那点愧疚,弦月终是低头惬意地梳着长发。
“公主,奴婢回来了。”盘珠恭敬地跪在地上,嗓音平和道。
“嗯,今个你也累了,不用在近前服侍了,先下去歇着吧。”弦月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不曾抬头的宫女,语气略有些古怪。
“奴婢不累,能服侍公主是奴婢三生有幸,请求公主不要撵走奴婢。”盘珠脸上挂着泪痕,哀哀道。
弦月又恢复了那副高贵姿态,慵懒地开口:“行了,你愿意服侍就服侍吧,过来替本宫梳妆!”
“是。”盘珠用袖口沾掉泪珠,欣喜地上前服侍。
铜镜中,映下弦月那张高傲神情,还有盘珠一如既往的恭顺平和。
……
红艳九霄染了昏暗,暮色垂下沁凉,夜月拂至而来。
黑漆漆的竹林中,五指摸不见什物。
唯有那一处篝火隐散出若有明光,空气中还飘散着烤香味。
“啧啧,老娘的手艺可真是好呦!”廖娘子低头闻了闻夹在火烤上的野兔,忍不住自叹道。
而在篝火不远处的竹子下,正狼狈坐着应织初,她全身浸满了水汽冷意,憔悴面容更是这几天油米不进的后果。
听闻此言,她更是眼睑都未抬起,只微微侧面望向一旁。
坐在石头上的廖娘子见此情景,心里更是恼火,顺手拾起碎石便朝少女丢去。
“我让你装聋!”
随着怒声刚落,石子已是稳准朝应织初小脸砸去。
凉风吹过,篝火滋啦点点火星间,少女上身微侧,便与石子擦然而过,未伤着一毫一发。
小击未中。
“哼!”廖娘子冷声撇嘴,眼眸里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你可够嘴硬的啊,老娘在这林间烤了三宿的野味了,你还是装聋作哑是吧?!那好,老娘再问你一遍,愿不愿意拜老娘为师?”
少女卷着身子,一声未吭。
“睡个林间杂草还能睡出一身清高病,你以为你是大小姐出身啊?!”廖娘子微有试探道。
少女哑着嗓子,轻声道:“吃完快滚!”
“你!你个臭丫头,你还敢顶嘴是吧?……”廖娘子哆嗦着手指,喋喋不休。
应织初侧头靠在竹干上,兀自隔绝了她的数落。
在林间绑了整整三日,绕是她自小习舞的好底子已是堪受不住,身体乏力已如一片薄纸,哪怕这老太婆现下将她架火烤了,她也挣扎不得。
可偏偏这老太婆,又蠢又坏。
闻着微风散来的烤香味,应织初腹中更是绞痛阵阵。
三日未尽食物,她已恨不得啃了那身后竹干了,可偏偏固执地不肯在这种人面前服软。
廖娘子吼得吐沫横飞,而后便没了动静。
应织初合着眸子,细细去听。
脑海中浮现出那丑陋婆娘取下木棍,吵吸烫气大口吃肉的不雅模样,想到这里她凭空多咽了下口水。
果不其然,廖娘子再开口,已是含糊不清,“臭丫头,你想不想吃?”
应织初心里腹诽:我不光想吃烤兔,我还想掐死你呢。
“不想吃。”
廖娘子大口吞咽,竟没在多问。
应织初心下一皱,侧眸望向那妇人,眸光闪动间亦有了新的小算盘。
照她这个吃饭功夫,用不了一盏茶便齐活回屋了。
那自己便又要守着这些凉蛇虫蚁过一宿,何时是头?
“你真想收我为徒吗?”少女忍下心底那点不畅,别扭开口。
而后,竹林里陷入寂静。
嚎风刮出长林间的簌簌声,一道惊天大笑突地响起,震耳欲聋声久散不绝。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