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姨端坐着似笑非笑瞧了他们一圈儿:“三分的长处只吹出五分来?”
几个人齐声喊:“不是!您老瞧着当真年轻~~”众人一笑。
故此须得跑一趟扬州,跟林海串供。
乃烦劳徽姨假扮十六的姨妈。因薛蟠已是个和尚了,若再来一个道姑太过惹眼,徽姨便换上一身素衣自称寡妇明氏,古人云,要想俏一身孝,如此反倒愈发好看些。只是她气度过于显眼。在屋里走来走去练了半日,怎么都练不出寻常小户人家小寡妇的姿态,最后干脆不遮掩了。林大人若好奇就让他好奇去,横竖不告诉他底细便完了。
论理说元春应当留在金陵的。薛蟠想替她和十六争取机会接触,遂寻了个借口说把她也带上。旁人皆不曾多想。茵娘有日子没见林黛玉了,颇想她,要跟着一道。卢慧安极想去瞧热闹,偏她主持着联络东北端王处的大宗走私生意,必须留守金陵。于是徽姨、薛蟠、小朱、十六、元春和赵茵娘几个人择日而行。
徽姨与茵娘同乘一辆马车。徽姨来到车前一瞧,这马车比寻常的大了两圈儿,青帷乌盖。下头有四个车轮,乃是将两个车架子连接起来的。四个大轮子皆使牛筋裹了。薛蟠解释道:“如此车轮便有了弹性,不至于太颠簸。下头还装了减震弹簧。咱们这儿买不着,我是从海商手里买的德国零件。贫僧此车虽不及忠顺王爷的骚包……额,不及忠顺王爷的华丽,但绝对比他的舒服。”徽姨莞尔一笑。
再看车舆内,一水的黑漆雕框、黑漆条案长椅子,白狼皮褥子,鸭卵青色的帘幔毫无流苏铃铛之类饰物。大小竹篾筐中放着各色物什,颜色式样皆极简。与忠顺王爷的马车简直是两个极端,徽姨莫名有些好笑。
元春乃扮作小伙计,十六反倒是一副儒生打扮。二人一见,元春便不觉脸红,悄悄往旁边闪躲。薛蟠在后头挤眉弄眼的让她上,她倒是避得更远些,急的薛蟠直龇牙。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府。郝家派来扮作闲汉巡门的,薛家众人早知道是谁了。江南地气暖,这会子天气还热。为着舒坦通风,马车帘子是挂起来的。路过那闲汉跟前的时候,赵茵娘诚心把脑袋探出去,徽姨被她遮挡了个囫囵。
及到扬州,直入林府。先前已派了小子快马赶过去报信,林海两父女、赵文生并贾琏都接了出来。赵茵娘抢先下车,林黛玉跑到跟前,两个小姑娘先来了个爱的抱抱。
薛蟠看了对贾琏道:“表妹夫,咱们俩要不要也抱一个?”
贾琏嫌弃道:“不。你这和尚身上有土味儿。”
“那是江南夏日的泥土气息,你这俗人懂什么?”
正斗嘴呢,那头老仆打起车帘子,十六撑开油纸大阳伞。徽姨从里头慢慢走了出来,明艳如九天骄阳。霎时空间静止,四十多的林海,三十多的赵文生,二十多的贾琏和将近十岁的林黛玉,全部看呆了。薛蟠与小朱同时吹了声口哨,互视得意。
林海率先回过神来,忙上前拱手。薛蟠咳嗽两声,一本正经道:“贫僧介绍一下。这位是林海林大人,这位是明夫人。”林海一揖到地。
旁边赵茵娘在黛玉眼前摆摆手:“阿玉,乐乐,回神啦~~”
“哇~~”林黛玉睁大了眼一眨不眨看着徽姨,“她是仙女吗?”
“不是啦,她是徽姨~~”
薛蟠回头笑瞧了瞧她俩,接着介绍:“这位是明夫人的外甥,林十六大哥。”
林海听见十六也姓林,立时笑开了眉眼:“倒是与老夫犹系同谱。”
“便是因为你们二位同谱,我们才来的。”薛蟠笑得见牙不见眼,“林大人,贫僧有事相求。”
自打认识这小和尚,他就没求过自己大事。故此林海只当又是什么鸡毛蒜皮不着边际的小事。乃笑吟吟请他们进去。
众人遂同入林海书房,热热闹闹坐了一屋子。元春不好意思进去,混在伙计当中立于门外。贾琏自从看见徽姨便没移开过眼睛,愣是没发现他大妹子也在场。林黛玉本来拉赵茵娘去她自己院子玩儿,反让赵茵娘拉到书房窗外偷听。她两个动静略大些,被贾琏察觉了。想起他自己见赵姑娘第一回就被拉去薛蟠书房窗外偷听之事,感慨万千。
小婢上了茶后,不论金陵的扬州的都看着薛蟠——他素来负责掰扯。薛蟠吃了两口茶,正色道:“此事非但麻烦,而且略有风险。林大人若不方便只管直言,我等再寻别人去。”
林海看看他看看徽姨,忙说:“你还能寻到什么人。说吧。”
薛蟠遂苦笑摇头,长叹一声:“真不知道从何说起。”遂将王子腾传出的京中谣言——郝四想蹭个大户人家小姐为妻之事说了。林海赵文生皆眉头紧皱。薛蟠再叹,“其实……这位郝四爷干的,比这传闻狠厉得多、胆子也大得多。简直是想空手套白狼。他给那姑娘舅父的信里头写的不是指路,而是因醉酒有了肌肤之亲。”
“什么?!”赵文生先喊,“岂有此理!”
“可不么?好狠毒的手段!他推算着,这种事情当娘舅的肯定不好意思跟外甥女确认,何况那外甥女并不在京城。”薛蟠沉着脸道,“亏的贫僧舅舅不是那么不谨慎、外人说什么都信之人。”
林赵二人大惊。林海先问:“怎么……是……贾家的大姑娘?”
薛蟠点头:“他们外人焉知根由?舅父大人安排大表妹来金陵,并不是祭祖闲逛玩儿的。只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