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慧安再捂脸:“我知道东家对着我是个什么心情了。”
“什么心情?”
“朽木不可雕也。我跟您说哥哥呢。子非能体谅他,翟先生能体谅他,东家能体谅他。您和我,一个亲娘一个亲妹子,如何就体谅不了?”
卢太太也叹:“我若体谅他,何时才能养个孙子?他就不能体谅我?”
“他真不能体谅您老。”卢慧安正色道,“东家说,因为二十多年前父亲和祖父没体谅他、都体谅二叔去了,故此他有些心性依然停在小时候。你让小孩子如何体谅大人?到了如今,纵然把二叔五马分尸,二哥哥也只这样。父亲既为祖父的书信犯愁,并不敢来找我,是因为我早已明白告诉过他:但凡祖父和族中还庇护二叔一日,我便不会管他们死活。”
卢太太连声道:“很是很是,莫搭理他们。”
二人后遂没再议论此事。
夜里投宿,薛蟠看卢慧安神情疲惫,悄悄询问。卢慧安颓然:“若非今儿想说服母亲,我竟不知东家平素何等艰难。”
薛蟠击掌:“可知一还一报,不爽不错的。”哼着小曲儿溜达走了。
次日赶到上海,先去了松江职校。卢太太少不得惊见骇闻。卢慧安把母亲托付让她先围观杜校是怎么做事的。其余几位同信圆师父商议如何安排高丽事物。
信圆微笑道:“张大掌柜前些日子给我来了封信,她也觉得应该开始安排后续。她有一计,我回信答应了。”
原来,贾蔷、何山子、法静和尚那一路,消息先给的张子非。说高丽没什么仗好打了,法静已经启程回国。会先跟张子非碰个头,再往嵩山见师父师叔等,最后返回江南。
京城那头,张子非请权监戴权赴宴。因御林军关左将军的腌臜事她先捅给了戴老爷,皇帝和戴权都认定薛家是保皇党。戴权遂笑眯眯前往。
酒过三巡,张子非正色道:“戴公公乃是大忙人,凡俗商贾无故不敢惊扰。今儿我就不绕圈子了、直截了当。”
戴权道:“大掌柜有话只管说。”
“今儿东家打发我来,本是为着两件事。”其实她东家什么都不知道。“头一件乃金陵孙家大爷托东家办的。”张子非敬了戴权一盏酒。
戴权眯起眼睛。“孙家大爷如何?”
“江都亲王和信圆师父已是破镜难圆。孙家也特去松江府见过信圆师父几回。不知江都亲王正妃可否封给孙良娣。这么多年,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戴权挑眉:“孙家倒有几分盘算。”
“信圆师父说,总背着个先世子妃的名头,身边阿猫阿狗层出不穷,烦得紧。想入深山古庵修行两年,待世人将她忘记再琢磨可要重新出山。再有,当年二皇子是真的想杀她。奈何她寻不着证据。”
戴权点点头:“杂家明白了。”
“戴公公最体谅圣人的心思。依您老看,此事可有几分成算?”
戴权道:“既是信圆师父有意专心修行,江都亲王跟前没个正妃、诸事不便。”张子非面带喜色深施一礼。戴权又问,“另一件呢?”
“另一件,我们东家起初没当回事。就是如今那位暂代京营节度使的钱将军。他还要代多久?本以为最多半个月的。”张子非诚恳道,“王子腾大人不糊涂,心知并未荣宠至此。他自己巡边去、京中要职竟依然让他的人占着。”
戴权神情略有几分古怪,半晌道:“此事乃老圣人做主。”
“我们只纳闷儿。”
戴权微微一笑,吃了口酒悠然道:“王大人,圣人和老圣人都信得过。”
张子非脸上茫然不解,心中已有了个大略。京城武职,最要紧的便是京营节度使和御林军大将军。其一护卫都城、其二护卫紫禁城。算算路程,长安节度使云光大抵已藏兵京郊。关左将军既然以为自己深得圣宠,他没问题。若是御林军大将军有问题,老圣人纵然恨姓关的不成器、这个节骨眼儿也得设法保他。可如今却是毕公公亲笔写了张短笺,让关左将军自己上书、身染重疾求解甲归田。各处武将盯这个空缺、眼睛都红了。张子非暗暗吸了口长气:钱将军果真不大妥当。王子腾离京,莫不是太上皇保他免受牵连?
二人遂开始议论如何分辨假古董。张子非说自家的掌柜伙计帐房多少都能看出几分、唯独东家每认每错。说着说着忽然走神。戴权出声询问。张子非轻叹道:“关将军那位小甥女儿,我们东家来了封长信。”并没有。
戴权一愣。“他认得?”
“不认得。是慈悲心又犯了。东家觉得,姑娘实在太小。关将军和她母亲想怎么教她就怎么教她,她压根无处得知世间廉耻。倘若置之不理,这辈子就完了。哪怕关将军解甲归田、送她一副好嫁妆,到了婆家又如何肯好生过日子?不是她自己惨,就是婆家惨。话里话外想让我帮一手。”
戴权笑道:“果真是个和尚。”
“我区区外人,如何帮得了。”
“可不是。”戴权道,“有帮那小贱人的功夫,不若帮好人家去。”张子非摇摇头,轻叹不语。
酒席散去,戴权揣着荷包走了。
自打关左将军的表姐夫丢了回大脸,他们家也闭门谢客。早几日还骂天骂地,后见关家再没过来个人,内里着急、不知后续如何,便打发了机灵奴才过去询问。谁知让关家给撵了出来。关家的门子告诉他:我们爷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