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探花的随从惊觉老头失踪了,留下了不明和尚的笺子, 让他“千万避水”。然金陵文庙那位算命先生让他来太湖边寻宝地, 老乔竟然依言而行。众人登时不寒而栗。
此时月色尚明, 众人兵分几路寻了出去。两名护卫直奔离客栈最近的一个码头,遥遥的望见湖面上飘了叶小舟,摇摇晃晃有几分秘诡。顾不得心惊肉跳,寻了条渔船划过去。
划近时方见那小舟并不小,船篷内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影。船中仿佛有什么东西, 护卫高举起火把, 一双靴子赫然显出。乃跳过去拿起靴子一看,正是乔老探花今儿穿的那双。且立时闻到血腥味。低头一找, 船舱角落好大一摊血直滴到船尾,船舷上亦有血。低头闻了闻又尝了下,确是人血无疑。
护卫们面如金纸:苍月公大抵是受邪祟所迷、凶多吉少了。
可回了京城,差事怎么交代?
次日,留下两人报案和查找线索, 其余随从携带靴子赶赴金陵。先上文庙左近打听那位三颗痣的算命先生。各家摆摊的卖点心的都说, 早先并无此人,前阵子刚混过来,连摊位都不固定。旁边的卖炸面果子大婶告诉了件事。
前儿有位少年因倾慕邻家姑娘, 让算命先生算算什么日子去提亲合适。他算了半日说赶紧去、过了今天就不好办了。惊得少年急跑托母亲提亲。昨天下午,忽然瞥见几个少年冲过来, 算命先生拔腿就跑没影了。少年们砸烂了他的摊子, 还撂下话说会盯着他、总有打死他的一日。故此今天他没过来。
老乔的长随问缘故。大婶道:“领头的孩子也喜欢那个姑娘。请了有本事的大媒昨日去提亲, 还预备下好多聘礼。可姑娘家里已经答应前天的邻居小子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再不肯更改。”
众人面面相觑。
半晌,一个道:“这算命先生像有两把刷子。莫非是命中注定?”
另一个道:“好端端的要跑到江南来,说是拜访高人也没拜访、只管替自己挑墓地。”
再一个道:“不明师父白纸黑字的告诉他‘避水’,他还去太湖……果真有血光之灾。”
又面面相觑半日。
既然没找到算命先生,随从们随即赶去了薛家。
薛蟠显见已等候他们多时,满面失望。为首的长随打了个千儿。薛蟠摆摆手,轻叹一声:“既是苍月公不在,想必出事了。”
“正是。”长随急道,“不明师父,我们先生身在何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薛蟠再叹:“贫僧并不会算卦。上回苍月公过府之前,有位道士来见贫僧。他说与贫僧三百余年前在黄山飞来石下见过。奈何贫僧修为尚浅,不记得这段往事。道士说,待会儿有位客人会来见贫僧,想买贫僧一块地。让贫僧先将地收回不卖,再提醒客人莫近水源、将有血光之灾。贫僧依言而行。”
长随愕然。半晌问道:“那位道长什么模样?可是额头有三颗痣?”
“正是!”薛蟠道,“大叔认识他?”
长随跌足,将后事一一叙述。薛蟠呆若木鸡。许久拍案道:“扯淡!他若不来见贫僧,贫僧焉能不卖地?若卖了地,苍月公便不会去卜什么卦、更不会逛什么太湖。”
长随叹道:“师父先告诉苍月公避水的。”
薛蟠哑然。
长随再仔细询问“道士”的模样,果然是算命先生无疑。
薛蟠面如生铁:“知道人家有灾劫,不出手相助,反倒玩什么命里注定的把戏。说不定他就是那水鬼的同伙。”
长随一愣:“水鬼?”
薛蟠随口道:“通常情况下,水鬼若无人替死则难以超脱。”立命小厮请个画师过来,又让长随好生回忆下算命先生什么模样。
长随叹道:“纵然找到他,苍月公既已遭难,也没法子复生。”
薛蟠肃然道:“贫僧之愤怒在于,佛道两家皆有超度之法。纵然想帮那个水鬼,分明有其他途径,并非一定要害死条人命不可。此人不可放任其再胡作非为,就以骗子的名头将他画影图形贴遍全国。”
长随不禁有些感动。不明师父这是为了自家先生得罪道友啊。因问:“既如此,可否烦劳师父替苍月公做场法事。”
薛蟠道:“术业有专攻,超度非贫僧所长。贫僧请两位大师父去做。”
长随跪地磕头:“多谢师父。”
薛蟠长叹颂佛,合十还礼。
不多时画师过来。二人合力描绘三颗痣算命先生的模样,画师绘出画像。乃揣着此物同往衙门报案。
府尹孙谦听说不明和尚到访,笑容满面出来迎接,将二人请入外书房。薛蟠说想找个骗子。展开画像,孙谦一愣。皱眉端详会子,命人喊门子进来。
原来,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前,衙门外来了个道士,身穿旧道袍、额头有三颗痣。这人含笑递给门子一封信,说待会儿有人找他,烦劳孙大人帮忙将此信转交。门子莫名不已,又觉得他神秘莫测,便进来禀告了孙谦。孙谦看信封上无字也没封缄,迟疑良久并未打开,端端正正摆在案头。
乃喊门子观看画像,果然便是送信之人。
薛蟠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所以这信是给贫僧的?”与老乔的长随互视良久有些惶然。
孙谦亲手取信交给薛蟠。打开一看,信中只有一句话:太湖之鬼乃其前世所杀,今生该当还命。薛蟠倒抽一口冷气,递予长随。长随目瞪口呆,后脊背冰凉。
薛蟠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