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薛蟠歇过午觉,贾政忽然打发人来喊他。遂跟着小厮到了贾政外书房。只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笑容可掬立在堂前,朝薛蟠打千儿。
原来此人乃是景田候府的。昨儿酒宴上,他们家二太太瞧上了元春的丫鬟,想买了去。今儿打发了个管事媳妇来求见王夫人。王夫人以为昨儿跟去的是元春的大丫鬟抱琴,遂直将抱琴送给裘家去。抱琴哭哭啼啼拜别元春,过去一瞧人不对。抱琴告诉他们说,因扬州薛大爷的丫头极好奇京城别的贵人府上是个什么模样,昨儿乃是她陪大姑娘去的。裘家将抱琴送回。二太太愿意给薛蟠三位美貌丫头,只求换张子非。
薛蟠怔了半日,合十诵佛问道:“敢问,贵府二太太贵姓?”
管事道:“姓郝。”
薛蟠扯了扯嘴角:“不给。”管事一愣。薛蟠垂着眼皮子道,“亏的贫僧问了一声。你们府里的二房也叫太太么?贫僧还以为是忠顺王府的郡主娘娘呢。”
管事立时涨红了脸,讷讷道:“他们……都这么叫。”
“阿弥陀佛。”薛蟠绷着脸道,“天下终究还姓司徒,还望裘二叔好自为之。”
管事碰了一鼻子灰,垂头丧气的走了。贾政欲言又止良久,终还是一个字没说。薛蟠本想说,他理解左边是王爷右边是太后双双惹不起的心情。词儿都预备好了,结果也没能开口。临走时还没忍住鄙视了贾政一眼。
过了两日,忠顺王府忽然来了个人,给梨香院送去一份年礼。虽没几样,却不轻。薛蟠立时明白了:忠顺王爷是站在他姐姐那边的。乃问小朱。小朱思忖道:“当年忠顺王爷犹如长不大的顽童,看来这几年竟懂事了许多。”
薛蟠心念一动。小朱年纪虽轻,极具慧眼,他的批语不会错。无能、长不大对当家主事之人十分致命。从原著看,忠顺是个喜欢玩戏子的纨绔王爷。眼线极丰,连贾宝玉蒋玉菡换了根汗巾子都知道。然而他毫不避讳将这本事露给荣国府瞧,可知是并未瞒着朝廷的。徽姨杀王全忠杀得那么容易,还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送小朱姚大夫等人离京,显然能量不弱。
王全忠是太上皇的人,李太后和郝家八成与当今天子同伙。先帝养下的儿子当中,最大的两个早早病故。太上皇行五,因嫡而立。而先忠顺王爷行三,乃老王爷当中年岁最大的那个。那老头手里会不会藏着什么力量,让两任皇帝都很忌惮?这力量是传给了徽姨还是忠顺?还是因为忠顺太幼稚、由徽姨代掌过几年?若干年前徽姨掉进了裘二叔的爱情陷阱,这场婚姻可有别的目的?徽姨这个人物儿竟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眨眼便到了上元节。夜幕一落,京城四处灯光相映、上下争辉。薛蟠要带两个小女娃儿出去赏灯。贾母不许带林黛玉,薛蟠便让茵娘悄悄把黛玉领到梨香院。谁知她俩并未悄悄,光明正大的来了。
茵娘道:“我们跟老太太说我们去给二太太请安,出门后直往梨香院拐,紫鹃也拦不住我们。”
话音刚落,紫鹃已跪下来,含泪道:“薛大爷饶了奴才吧。你若带林姑娘出去,老太太非打死我不可。”
薛蟠道:“没事儿。你这就跑回老太太院中报信,说我非要带林小姐同走不可,让老太太快些派人来阻止。等她的人来了你就没责任了。”
紫鹃忙看林黛玉;林黛玉也笑点头道:“对,你快去报信。让老太太把鸳鸯姐姐派过来,我出门就不与你相干了。”
紫鹃跟了两位扬州小姐一个来月,已明白了她二人的性子,也知道这性子是让薛蟠赵文生等人惯出来的。今儿自己定是拦他们不住,鸳鸯也拦不住。遂当真赶回去报信。薛蟠等人收拾妥当,一个个扭着脖子张望。好容易听见脚步声响,来的果然是鸳鸯紫鹃和两个有头脸的婆子。赵茵娘率先拍手:“可算来了~~”
鸳鸯她们一壁进门,法静一壁打开梨香院靠街的那扇门。赵茵娘喊道:“走啦走啦~~”林黛玉跟着喊:“走啦走啦~~”
鸳鸯忙喊:“老太太有话,林姑娘不能出去!”
薛蟠回身拱拱手:“辛苦鸳鸯姑娘和几位女菩萨。只是如此一年一度的热闹,贫僧不能让林小姐错过,那样她的童年会缺失一项难得的精彩。请老太太见谅。”
有个婆子恼道:“那和尚,老太太说了,不许林姑娘出去!”
“贫僧听见了。”薛蟠微笑道,“贫僧乃方外之人,老太太为俗世老封君。她管贫僧不着。”乃挥手大声道,“走!”
两个孩子并法静等人一齐欢呼,将婆子辩驳之语盖过去了。遂一涌而出。鸳鸯等人漫说拦不住,赶都赶不上——这帮人上马上得太快了。赵茵娘自己骑马,林黛玉太小、坐在张子非马前,眨眼跑出后街去。
一伙人边走边逛,逛了大半个时辰,拐入东长安街。张子非说累了,众人遂同上了一座酒楼名叫香榭丽舍。楼中早已客满,然薛蟠从怀中取出只功夫熊猫给掌柜的瞧了瞧,掌柜的登时亲领着他们上顶楼进了间包房。包房有露台,凭栏而立,俯瞰玻璃世界、珠宝乾坤,目及处一片繁华气象。
才刚吃了会子茶,忽听街面上有人高喊“杀人啦——”三个和尚登时站起来守住各方。张子非侧耳听了听,道:“声音是从隔壁凤仙楼传来的。”
赵茵娘胆儿大,直绕过法静趴到栏杆上往下瞧。乃喊道:“许多人往凤仙楼张望,凤仙楼里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