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色道,“告诉他们,不论当年发生了什么,不论他们是不是做过灭绝人性、天理难容的恶事,都务必跟你说实话。什么面子、名声之类的都不要管了,狗屁不值。但凡有半点遮掩都可能会影响咱们的判断,让整个端王系、包括他们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还遗臭万年。”

司徒暄愣了许久。“我外祖不过是个寻常小官。”

薛蟠趴在案头阖目道:“那更说明人家魏大人不是无的放矢。若只想寻端王的不是,人家干嘛非寻上你这个寻常小官的外孙?端王又不是没有嫡子。”

司徒暄点点头。又安静坐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朝薛蟠作了个揖,转身离去。推门一望,天上飘飘洒洒落下雪来。随从仿佛知道今儿有雪似的取来一顶雪帽子与他戴上。司徒暄立在廊下回头看进去,薛蟠伏案如泥一动不动。

看司徒暄走了,贾琏登时活了起来,双目放光推了推孙溧,低声问道:“魏德远是谁?”

孙溧摇头:“我也不知道。”二人都看法静。

法静念了声佛:“贫僧亦不知。”

隔壁耳房里的几个人走了进来。薛蟠恹恹的说:“觉海呢?”

法静道:“在外头放哨。”

“让他进来。”

众人安安静静坐了一屋子。觉海从进门便觉得有几分不对,上前行礼:“师父。”

薛蟠茫然扶案起身。“觉海。你会不会投鼠忌器。不……这个比喻不对。”他摇了摇头,“如果你要杀一头恶犬,偏他实在离你太远、你愣是够不着。除非你把那恶犬所在的宅子整个烧毁。恶犬虽难逃一死,可宅中其他的人和生物,不论鸡鸭牛羊老幼妇孺、甚至左邻右舍,统统要牵连其中身陷火海,你待如何?”

觉海愣了:“只为了一只狗……岂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薛蟠正视他道:“倘若那狗咬死了你家的孩子呢?”

觉海浑身一震。屋内霎时愈发寂静,众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良久觉海才缓缓的说:“若离得远,徒儿便日夜修习弓箭、独射那狗。”

薛蟠拍案:“不错。为师没看错人。大不了给那箭头上抹毒.药。大不了贫僧帮你射。贫僧若没那个本事就去请旁人帮你射。实在那狗躲在屋里不出来——”他冷笑两声,“把屋子拆了也行。”

“是。”觉海挺胸道,“左不过拼上拼上一条命罢了。”

薛蟠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赵家哥仨长得不像真是太好了,无形之中便能减少些顾虑。

半晌,张子非指了指案头那两张纸:“兵部的事归司徒暄管,那灾民如何处置?腊月的天儿朝廷当真不闻不问么?”

薛蟠苦笑看了看孙溧贾琏:“二位,你们觉得圣人知道此事么?还是被瞒死了?”

孙溧想了半日道:“当不知道。”

贾琏干脆道:“猜不出他知不知。”

小朱道:“管他知不知,告诉他他不就知道了?”

薛蟠指了指贾琏:“捐来的小小同知没有实职。”又指孙溧,“待考举人。其余皆平民。怎么告诉他?贫僧舅舅那种老狐狸绝对不会掺合进这种事的,何况他是武将。”

小朱掰手指道:“林大人太远来不及,可以找那个姓李的太监,或是吴天佑大人……”

“等等……”薛蟠道,“咱们不认得吴天佑啊。”

小朱微笑道:“你不是说吴三小姐有贵妃命么?”

薛蟠双眼一亮,“啪”的打了个响指:“对啊!哎呀朱爷果然智计百出,贫僧佩服!”

贾琏孙溧二脸茫然:“你二人说什么?”

薛蟠看了他们几眼:“那个……贫僧等人要从事非法勾当。你们两位早晚位列朝班,是准备现在就走什么都不知道呢、还是留下来当同伙?别的倒还罢了,贫僧就怕你俩不留神露馅、走漏消息或是被人察觉出痕迹来。”

张子非立时道:“他俩就是两只小白兔,半分演技也无,还是不知道的好。二位大人先离去吧。”

他二人哪里肯走?忙争着表白自己必定守口如瓶。偏没人信他们,让觉海轰了出去。屋内薛蟠肃然向蒋二郎一躬到地。

当夜二更,翰林院侍讲吴天佑正在暖阁夜读,忽听“咚咚咚”三声响,有人敲打窗户。吴天佑吓了一跳,喝问:“是谁!”书童正打盹儿呢,闻言登时醒了。吴天佑命他去窗外查看。

这会子天寒地冻,书童一掀开门帘子便打了个冷颤。下午早已雪霁,这会子天上一轮冷月撒将下来,四面积雪幽森肃然。这暖阁乃是书房小院最东头的小隔间。书童呵了呵手,提起灯笼踏雪绕过两三间屋子才到其窗外。一眼望过去,不觉大惊。只见雪地里端端正正摆了一只竹篾编的大方盘,方盘里摆了一枝红梅并一封信。偏前后左右全无脚印,犹如凭空冒出来的一般。书童旁捧了这方盘回去。

吴天佑一看,那梅花艳若胭脂,虽只得一枝却香气袭人;连方盘亦编得精细如织。乃拿起那封信,信封上无字,却画了一只像熊又不像熊的古怪动物头像。拆信而读,吴天佑大惊。

信乃端端正正的馆阁体,写的是今夏山东河北大涝,百姓流离失所,两省官员为着粉饰太平竟只字不提。时近年关,天气愈冷且多雪,灾区百姓再不得救济便不知要冻死饿死病死多少。求吴大人明日务必将此事上达天听,让朝廷派人放粮放棉衣救灾。此信并无署名。

吴天佑拿着信正思忖呢,忽发觉信中还有一张小纸片。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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