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众镖师散了,郭良志悄声道:“总镖头,那个爷那边?”
郭总镖头皱眉:“不与你相干。”
“您总不能就让孙掌柜一个人去对付,那贼子说可能会没命。”
郭总镖头瞥了他一眼:“难不成我送肉上砧板?”转身甩袖子走了。
郭良志冲其背影大喊:“你不仗义!你连夜派郭贤弟去接自家姑娘,竟不提醒人家一声。”
郭总镖头嗤道:“你仗义,你去?”
“我去。哪里?”郭良志沉着脸。
“作甚告诉你。”郭总镖头拿起脚走没影了。
郭良志咬牙暗想:原来他是这么个人。亏我认得他这么多年,半分察觉不出。因又想着,昨儿小郭曾提起孙掌柜的身份,如今也唯有先去他做事之处打听打听。遂往兴隆票号而去。
还没到地方,远远望见孙掌柜骑着小毛驴慢悠悠的过来,忙迎上前。孙掌柜大惊:“郭镖头,你如何在此?”
郭良志抱拳道:“我有点儿不放心,特来瞧瞧。孙掌柜既是上工了,大抵无事?”
孙掌柜登时猜到他过来与郭总镖头无关,笑点头道:“已无事了。承蒙郭镖头挂念,请回吧。”拱拱手,牵着毛驴往铺子走。
郭良志亦含笑回礼。待孙掌柜已过了他跟前,猛然觉得不大对——怎么这位仁兄匆匆忙忙的、连话都不说就走?莫非还有什么麻烦?乃转身追了过去,说口渴了想到你们铺子讨口水喝。
孙掌柜脸色僵了一瞬,摇摇晃晃跳下驴:“我们那小铺子,连个便宜客人吃茶的座位都没有。我请郭镖头到那边茶楼喝壶茶如何?”
郭良志登时明白了。“有歹人在铺子里?”
“不是。”
“孙掌柜,好赖我会点子武艺。”
他俩立在兴隆票号门口纠缠不清,里头忽然出来一个人,似笑非笑道:“二位,不如进去吃茶?”二人扭头一看,正是昨晚那个灰衣男人。
孙掌柜霎时绝望,向郭良志叹道:“我实在不想把郭镖头拉扯进来,对不住。”
郭良志淡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三人遂同走入兴隆票号,往内院而去。
只见堂前设了两张大楠木交椅,上坐两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个布衣、一个锦袍,架势皆倨傲。孙掌柜朝那个穿锦袍行礼称“爷”。穿布衣的含笑望了一眼道:“看来你这‘爷’当得挺滋润。”
那位也笑道:“比李大人不得。李大人才是威风八面。”
郭良志看二人都是尖嗓子没胡子,遂知道是一对太监。把好好的女孩儿送给太监糟蹋,天理都没了。昨儿他和小郭在廊下略听到几个词儿,灰衣男人也是太监。宫里头居然出来许多阉人跑到胶州这小地方,必有古怪。
锦袍太监道:“昨晚之事我已知道了。小三子稍莽撞了些,道理却没错。”孙掌柜低声应“是”。
郭良志朗声道:“这位爷,昨晚那位正是道理错了,如何没错?平民百姓养家糊口,孙掌柜和我们总镖头都没卖身给您老。就算他们自己卖了,家小儿女都不曾卖。哪有让人送出孩子的道理。风里来雨里去的做事,不就是为了孩子么?”
锦袍太监登时沉了脸,把茶盏子一撂。旁边那个李大人却笑了。“我方才说什么来着?外头跟里头全然不同。这些人都是念着自己多、念着主子少。我们在扬州吃了那么大的亏,便是不懂外头人心之故。我劝你莫这么张扬。”乃看着郭良志道,“郭镖头,我瞧你顺眼。你可要跟着我?”
郭良志抱拳:“多谢大人眼青。小人眷恋家小,不敢投靠。”
锦袍太监冷笑道:“你家在淄博吧。不远。”
郭良志立时道:“那小人唯有去大成桥投靠明府了。”
两个太监同时怔了一瞬,孙掌柜眼中闪了闪。
李大人斟酌片刻,忽然话锋一转:“你可知道沈五娘子是什么人。”
郭良志一愣:“近些日子才听说的。在南边做了桩大案,从知府老爷家里绑走了个贵人的小老婆,讹了好大一笔银钱。”
“羡慕么?”
“不羡慕。人家有本事。”
李大人微微一笑:“原来如此。你都没想过此事有违律法么?”
郭良志看看他看看旁边的太监:“二位就没违律法么?”
李大人哑然失笑:“倒也是。”乃吃了口茶,“你的地方,你处置。”锦袍太监做了个杀人的手势。
孙掌柜急喊:“爷,我再劝劝他!”
锦袍太监笑道:“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救旁人?”
灰衣男人朝郭良志走来打了个千儿:“我也敬郭镖头是条汉子。黄泉路上走好,来世投个好胎。”言罢亮出长剑。
郭良志早已知道这几位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左不过拼命罢了,也拔出佩刀。二人战在一处,只五六招便分出高下。灰衣男人比郭良志强出去不少,打得他步步后退,不多会子退到门边。灰衣男人一剑刺向郭良志胸口,郭良志再退一步出了门槛,闪身避往门柱后。郭良志脚底转动,紧接着虚晃两招就想朝旁边溜。脖项旁忽然一凉,剑锋已经划破皮肉。
灰衣男人笑道:“知道你擅使暗器,恐怕误伤了二位爷,才任你出来。你当在里头宰不了你?”郭良志心底一翻。“临死前还有什么想说的?”
郭良志大声道:“我姓郭的对得天地良心。”
灰衣男人点头,从他脖子旁撤开剑,翻手捅向心窝。郭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