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娘歇在梨香院,今晚不能再让林黛玉一个人过夜。横竖她胆儿大记性好,遂自己回去了。贾母忙喊了她到跟前,满面慈霭询问昨儿出去做了什么。贾政、贾珍、贾蓉都在座。

赵茵娘口齿伶俐,从买第一只香囊说起,一直说到薛大和尚将铺子里的旁人轰走独留了掌柜的。“然后他就让我去后面库房数数,数各色缎子各有多少匹。我还没数完呢,大和尚又喊我出去。一个护卫大叔给了我个烟花让我去外头放。放完接着数缎子。再后来子非姐姐就来带我逛街去,偏她什么都不给买真真小气。我俩吃了顿汤记饺子回的梨香院,天色已黑。然后子非姐姐就哄我睡觉。当时他们爷们一个没回来。”孩子一气儿说完,拿起茶盏仰脖子饮尽。

鸳鸯给她续上茶,贾母又问:“那个李叔是谁啊?”

“就是李叔啊。”

“你可知道他是谁?”

赵茵娘小眉毛微皱:“他是李~~叔~~!”

“额,你们家隔壁住的谁?”

“薛大和尚啊!”

贾母大惊:“如此说来,李叔与薛蟠住在一块儿?”

“不是!”赵茵娘摇头,“薛大和尚法静和尚住在一块儿。李叔是一个什么大人的手下,跟大和尚做生意的。听说好多钱呢!”

见也问不出别的来,兼不想得罪她那个有钱的叔父,贾母放赵茵娘上里屋找林黛玉去了。

屋中寂然。旁的下人站得远远的,唯鸳鸯一个立在贾母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贾蓉道:“如此看来,薛大叔和琏二叔起初也不知道李公公的身份。薛大叔那笔大生意……怕是圣人私下里跟他做的。”他顿了顿,微微垂头眼睛却愈发亮些,“老圣人想必不知情。”

贾珍思忖道:“单凭小孩子道听途说的几句话,无凭无据。”

又默然良久,贾母忽然说:“赵丫头在何处见到过那缎子?”

鸳鸯低声道:“老祖宗忘了,冬至节那日宫里头赏下来的。您还说那粉的娇艳、让给林姑娘做衣裳呢。算算也不过六七日罢了。小孩子本来记性好。”

贾母重重一叹:“这都是命。”乃摆手道,“天儿晚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我自想想。”三贾遂拜别而去。

而后数日平安无事。赵茵娘已哄好了林黛玉,两个小姑娘白天照常同三春宝玉玩儿,晚上照常拿魔杖对轰。贾琏照常领人盘大库房,薛蟠照常帮忙,贾赦照常头疼。贾母并没有气病,贾政王夫人等只瞧他们能怎样,大房新派上的管事们已开始管事。到了第七日头上,一长溜的大库房盘完了。张子非法静二人用罢午饭便在屋中酣眠。

掌灯之后,张子非换上夜行衣去贾母、王夫人院中踩了踩点,大略心中有数。时入四更天,张子非领着法静、几个斥候和五十多名精兵,正大光明的从梨香院出来,走西北夹道绕过贾琏院子直扑贾母后院。偶有看守门户不曾偷懒的婆子皆让法静一手刀催眠了。贾琏在梨香院堂屋来回踱步,余瑞陪坐;薛蟠觉海等人早跟周公比武去了。

只小半个时辰,众兵士便每人捧了一两件东西回来,撂下就走,心疼得贾琏直喊“轻些”。不多时他们又回来了,这回有些是几人抬着东西。领头的说,张子非让他们交给余瑞核查,而后马上去辅仁谕德院外的天井等着。说完便走。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夜行人全部归来。除去装贵重物件的盒子,张子非还顺手从王夫人私库中取了五千两金子和一叠银票。她道:“方才我瞟了眼账,你们二太太贪墨的数日已超过三十万两银子。账还没算完呢。这些先拿过来,多退少补。”

贾琏道:“还得算利息呢。”

张子非道:“算利息也成。有多的务必退给人家,不能白抢。”贾琏顿觉好笑。

余瑞清点东西,每件皆库房中被搬的,不多不少不差。最终算出来的王夫人欠下公帐的数目委实比张子非拿来的少,张子非当真悄然还了银票子。此为后话。

大库房虽盘完了,清账目还略差点子。贾赦心中有底,头疼遂好了。贾琏也想歇息会子。次日爷俩满面仁孝的上贾母院中请安去。

贾母冷冷的瞧了他们半日,道:“大库房盘完了?”

“完了。”贾琏道,“要紧的东西都在,孙儿就放心了。”

贾母心头一动,面上半分不显。“那赖大、周瑞都是怎么回事?”

贾琏道:“回老祖宗,他俩麻烦大着呢,早已送去官府了。除去偷了咱们府里的东西……”

贾母皱眉道:“怎么就成偷了?那缎子不是你媳妇赏给他媳妇的?”

“不干缎子的事。”贾琏道,“太上皇赐给我祖父的金镶玉如意,孙儿可不曾赏给他。难道老祖宗赏给他了?”

贾母大惊:“什么?!你不是说库房里要紧的东西都在?”

“回老祖宗,从赖大周瑞他们的外宅库房里把东西搬回来,故此都在。”

贾母倒吸了口冷气,良久才说:“都……在?”

贾琏心中早笑翻了几个个子。“都在。都搬回来了。”

贾母捏紧拐杖问道:“这是咱们家里的家事,岂能惊动官府?好生丢府里的颜面。快去把人领回来。”

贾琏忙说:“回老祖宗,这些恶奴不止偷了库房的东西。赖大拿着咱们家的名头在外头包揽诉讼官司,周瑞放印子钱险些逼死人命,吴新登强霸了一个瘸子的女儿、那瘸子正四处告状呢。其余个个身上都有官司,一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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