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着急卖东西,薛蟠误惹上了不好惹的主顾。常言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遂告诉母亲王氏说,当世大儒、扬州巡盐御史林海病了。他与林大人有诗文往来,又是亲戚晚辈,当前往探望才是。王氏以为他欲讨好林大人,自不会拦阻。趁着假卫若兰还没来第二次,薛蟠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这日林海下了衙回到后院,才刚与老管家说了几句话,忽有门子送来一张帖子。林海一看,上头写着“小和尚不明”,不觉微笑。乃命人请他进来。不多时便看见金陵诗僧不明和尚僧衣荷笠立在院中合十而拜,忙上前相迎。林海知道不明是个不羁的性子,遂命人将茶点设去了花园一间明轩之中。二人一壁吃茶一壁谈诗论禅,好不自在。

一时林夫人贾氏使人传话说素斋已备好、安置在书房。不明苦着脸道:“大人没告诉夫人贫僧早开了荤戒啊。”

林海挑眉道:“既穿着僧袍,岂能开戒?”乃含笑起身。二人移步吃斋不提。

次日,林海上衙门公干,不明去扬州城里闲逛。行至近午,不明随意上了一座饭馆,在二楼临窗处寻了张空桌子坐下。伙计见他是出家人,麻利的报了一串素菜名儿。不明点下几个菜一壶茶。

等着上菜的功夫,忽听楼下杂乱叫喊声由远而近。不明探头一望,只见街口涌过一群人有男有女,手里拿着笤帚锅盖门栓水桶等杂物,追着一个人打。那人一只鞋没了、踏着袜子,头上的帽子歪得摇摇欲坠,衣裳从后背被撕破一大片,右手的袖子也扯掉了半幅。不明瞧着这人有点眼熟。待他跑近几步再看——哎呦~~这不是那个假卫若兰么?这厮不在金陵?贫僧为了避他特溜到扬州,他倒是后脚就跟来了?贫僧要不要帮他一手、算占了他个人情?还是先隔岸观火、等这帮人揍他个半死再说?

不明脑中两个念头正打架呢,忽见人群中一位身高七尺、膀大腰圆的大嫂,“嗖”的丢出手中木瓢。木瓢不偏不倚朝假卫若兰脑袋飞去。不明心中一跳:危险!偏他这会子出手也来不及了。眼看木瓢离脑袋越来越近,假卫若兰脖子一偏——木瓢只碰到了他头侧,勾着帽子掉了下去。

不明恐出人命,忙立在窗前大喊一声:“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暂且住手!”

打人的没谁搭理他;那假卫若兰闻听这声音耳熟,百忙之中抬头一望——登时喜出望外,拔腿就往饭馆跑。只听蹬蹬蹬哗哗哗的脚步声前后响起,假卫若兰已顺着楼梯爬上二楼。一眼望见不明还在窗边,便跟得了救星似的扑过来。追的人紧跟着他上了楼,有个大嗓门嚷嚷:“下头留两个人堵住门别让他跑了!”另一个喊:“他跑不了了!围上他!”说话间假卫若兰已逃至不明跟前,随即两步蹿到他身后去了。

不明知道这会子念佛祖念菩萨都没用。好在他少林十年,虽武艺在寺中吊车尾,基本功还颇为扎实。乃举臂抬腿摆出少林拳的起势。追人的少说有五六十号,已将他二人密密的围了半圈。人群里有人喊“上”,另一人喊“且慢!这和尚是个练家子!”他们便暂没涌上来。不明松了口气。讲道理就好,最怕乱拳打死老师傅。

只见对面走出来一位四十多岁的壮汉,大声道:“那和尚,我看你不是本地人,莫要多管闲事快些躲开!”

不明收了招,双手合十高声诵佛道:“以众欺寡,岂为正道。”

壮汉冷笑道:“以众欺寡?你可知道他做了什么?”

假卫若兰喊道:“我压根不认得他们!”

壮汉哼道:“你自然不认得我们。我只问你,旧年在天宁寺做下了什么好事。”

假卫若兰忙说:“什么旧年!旧年我一整年不曾出过京城的城门!年后下江南游学,前儿还在金陵呢,这和尚见过我。昨日刚到的扬州,只在客栈歇息。今儿才出的门,方才在前头锦祥居排队买狮子头,这帮人忽然冲出来打我!”

不明纳罕道:“施主不是有书童么?怎么亲自去买狮子头?”

假卫若兰道:“昨晚跟他们抹骨牌输了。”

不明愈发奇了:“抹骨牌不是后院妇人玩的?你一个大老爷们……不,你们三个大老爷们居然抹骨牌?”他想了想,“抹骨牌不是得四个才能玩?”

假卫若兰跌足:“这个要紧么?”

“额……委实不是什么要紧事。”不明忙敛容向壮汉道,“这位施主,贫僧已听明白了。你们认为这位卫施主旧年在扬州天宁寺做了件恶事,今儿可巧遇见、欲惩治于他,可对?”

壮汉冷笑一声:“不错。”

不明思忖片刻道:“诸位,可否将前因后果大略说与贫僧知道。倘若那事委实大恶且当真是此人所为,贫僧自亲将此贼掼下楼去。烦劳诸位在下头收拾他,莫要打坏了店家的桌椅茶碗。”

假卫若兰喊道:“不与我相干!”

壮汉笑了起来:“好说。”

不明接着道:“倘若不是他做的,可知真凶依然逍遥法外。当报予官府派捕快缉拿才是。”

不待壮汉答话,假卫若兰又喊:“正是正是!你们找错了人,不就放过真凶了?”

后头一个十来岁、灰头土脸的小姑娘喊道:“就是他!我认得他!”

假卫若兰叫屈道:“你何尝认得我!我昨儿才进的安江门。”

“就是你就是你!”小姑娘不依不饶。

不明向小姑娘合十行礼道:“女施主,他与那恶人哪里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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